第174章(2 / 2)

給暴君當藥引 綠藥 16758 字 5個月前

周自儀沒有回答,反而是興高采烈地對李青曼說著想要繼續去旁國引種之事。李青曼望著周自儀高興的樣子,無可奈何,最後也不由跟著他一起笑起來。

罷了,都隨他。他願意往前走,那她就陪著他。

翌日清晨周自儀去上早朝,李青曼在家中後院散步,恰巧遇見神色鬱鬱的周荷珠。李青曼關切了幾句,讓她多注意身體。周荷珠勉強笑了笑。兩個人擦肩而過,周荷珠忽然叫住李青曼。

“嫂子,你知不知道哥哥和皇後娘娘的事情?”

李青曼詫異地望向她。

周荷珠指尖微顫,繼而狠了狠心腸。

“哥哥與皇後娘娘青梅竹馬地長大,他們並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當初哥哥當街攔下仍是太子身份的陛下,此事滿京城眾人皆知。嫂子當真以為哥哥對皇後娘娘隻是兄妹之情?其實……”

“荷珠,你在侮辱他。”李青曼打斷她的話。向來眉眼溫柔的李青曼第一次冷了臉色。

周荷珠急急道:“你就那麼相信皇後的人品?”

“我或許與皇後並不算熟稔。可是我絕對相信我丈夫的人品。身為兄長,他對你如何請你捫心自問。若你還有半分良知,莫要再辱他清白!”李青曼努力壓下去怒意,“荷珠,我曾覺得你很可憐,想儘一個長嫂的身份好好對你。可你讓我很失望,也同樣會讓你兄長失望。你以為你命不好,而你今日所有的怨天載道都是你咎由自取。”

李青曼轉身就走,從這一日起,她再也沒有理過周荷珠。

周荷珠立在原地,臉上紅一道白一道。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胡言,可是這種後悔隻是停留了一瞬間,很快消失不見,逐漸變成更多的怨恨。她飛快地朝宋氏的房間跑去,還沒進屋,聽見宋氏在和趙氏說話。

鬥了半輩子的兩個人,她們都老了,千帆過儘,如今也能麵對麵說說閒話。

“……眼睛越來越不好使,手也笨拙了很多。也不知道憧兒會不會喜歡這小衣服。”

周荷珠猛地推開房門,淚流滿麵。

“荷珠?這是怎麼了?”宋氏趕忙放下手裡的針線活,“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為什麼!為什麼你生了我不把我看好,讓我做一個丫鬟十六年!”周荷珠委屈地痛哭。

“這……”宋氏的心裡紮了一下。讓女兒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本就是她最大的遺憾。

趙氏臉色一變,不得不開口:“都是我糊塗……”

“是!是你糊塗!”周荷珠衝到趙氏麵前,抓著趙氏的衣襟,聲嘶力竭地哭喊,“你既然乾出換孩子的事情為什麼要說出來?就這樣錯一輩子不好嗎?”

宋氏一怔,茫然地望向周荷珠。

“錯下去,我就是霍將軍的女兒了啊!憑什麼這樣對我啊!小姐和丫鬟,讓我做丫鬟!小戶女和將軍之女,又讓我做小戶女!憑什麼這麼對我,憑什麼這樣擺布我的命運我的人生!”

宋氏不可思議地望著周荷珠,聲音發顫:“你不想做我的女兒,做我的女兒覺得很委屈嗎?”

“是!”周荷珠哭著喊,喊完又雙手捂住臉,蹲在地上大聲地哭。

宋氏痛苦地轉過頭去。

長久之後,趙氏長歎了一聲。

幾日後,宋氏下了很大的決心,去了將軍府,求到姚氏麵前。

姚氏略一思量,親自下廚做了幾道簡單的農家小菜,邀周荷珠過來陪她吃。周荷珠原以為姚氏會對她說很多大道理,然而姚氏並沒有,真的隻是吃飯而已。

周荷珠低著頭,望著桌上的幾道小菜。莫名覺得眼濕。這些都是她幼年養在姚氏身邊時,每日吃的東西。

還沒吃上兩口,霍平疆忽然回來。周荷珠趕忙站起來,手足無措。

姚氏與霍平疆說了幾句話,讓周荷珠坐下繼續吃飯。

霍平疆說道:“聽管家說,你把庫房裡的東西搬走了一半。”

杵在門口的管家苦著臉擺手。

“是,我覺得家裡用不著那麼多錢銀,就拿去變賣了些,換了糧食和布匹贈給戰後的可憐人。”姚氏猶疑了一下,“你若不喜歡……”

“沒有。你做主。這將軍府的一切,都你說了算。”霍平疆望向姚氏的目光一片溫柔和縱容。他所掙下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小姐,都是他的小姐的。連他都是。

“那我倒是真的打算賣了這將軍府,換一處小些的宅院。一共沒多少人,這麼大的院子實在是用不上。”

霍平疆往嘴裡扒飯,胡亂點了點頭,說:“隨你。”

周荷珠聽著他們兩個人的對話,難掩心中震驚。香軟的米飯入口,卻變得難以下咽。一時間,她想起很多幼年的事情。那個時候,她和姚氏也時常這樣算著家中結餘,將多餘的錢銀拿去接濟旁人。

“彆隻吃飯,多吃些菜。”姚氏為周荷珠夾了一塊肉。

接下來的日子,姚氏時常邀周荷珠過來吃飯。偶爾她還會遇到霍瀾音回來,起初覺得手足無措,次數多了,倒也能自然些。

姚氏閒暇時,偶爾會抄些經文。後來周荷珠也跟著一並抄經書。時間一久,她眉宇間的鬱鬱悄悄散去。

這一次她在將軍府待了沒多久,下人稟告衛瞻和霍瀾音一並過來。周荷珠尋了個借口,先一步離開。

她經過花園,遠遠看見衛憧蹲在地上摘一朵花兒。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一片枯色。冰凍的土地縫隙生長出來的小花兒,顯得格外勇敢漂亮。

周荷珠望著衛憧小小的手捏著的那朵鵝黃小野花,忽然淚流滿麵。

彎路走得太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頭。

衛憧眨眨眼,一雙和霍瀾音一模一樣的明亮眼眸仿佛臥著璀星。他邁著小短腿朝周荷珠走過去,將手裡的小花兒遞給周荷珠。

“喏,送你咯。”

衛憧六歲的那一年,衛瞻經過深思熟慮,覺得已到了合適的時機,終於重整軍隊,決定向西蠻開戰。

滅國之恨埋在每一個北衍子民的心裡。征兵時,仿佛又回到當年全民皆是戰士的場景,報名從軍的百姓絡繹不絕,從垂髫孩童到耄耋老人,仇恨之心是一樣的。

衛瞻顯然做了萬全的準備。或許說,先帝在時,已為這場戰役做足了準備。不曾鬆懈一日的軍隊,大量研製的新型連弩與炮車。還有那全民齊心複仇的決絕。

這場戰役持續了三年,三年之後西蠻被畫進北衍的版圖。

最後一場戰役,衛瞻禦駕親征。歸來後,舉國歡慶。

每個人都在笑,可是霍佑安笑不出來。他歸來,薑聆已經不在了。除了用作教書之用的書籍,她還留下了一大箱子的書信。每一封都是寫給霍佑安的。斷斷續續,十幾年間所寫。

霍佑安坐在梧桐樹下,抹了一把臉,一封封去讀那些信件。

最後一封信,信角微濕。那是她的淚。

薑聆說——

“耳邊有風吹梧桐的沙沙聲,好像你在喚我。我可能見不到你得勝歸來的樣子了。勿念勿傷,妻聆絕筆。”

風吹梧桐沙沙,霍佑安在樹間係著的每一條為薑聆祈福的平安符都在低訴。霍佑安淚流滿麵,卻笑得燦爛。

憬兒一邊喊著小舅舅,一邊跑上來,一下子撲進霍佑安的懷裡。

憬兒總是喊周自儀大舅舅,喊霍佑安小舅舅。以前霍佑安很不高興,今日倒也顧不得。他笑著把憬兒抱在膝上。

“小舅舅,你怎麼在哭?”憬兒用手去擦霍佑安的臉色。

“瞎說。舅舅明明在笑啊。你看舅舅的嘴角。”

憬兒瞧著霍佑安的確在咧著嘴角在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摟著霍佑安的脖子,撒嬌:“哼哼,憬兒不想做公主了。”

“那憬兒想做什麼?”霍佑安望著梧桐樹罩下來的影子,心不在焉地問。

“大夫!憬兒要做大夫!”憬兒扒拉著自己的手指頭,“憬兒想救好多人!天花、癆症……”

霍佑安抬起眼睛看向憬兒,忽然又落下淚。

憬兒低著頭沒看見,她擰著眉頭嘟囔:“可是太子哥哥不信,他說憬兒做不到!小舅舅,你說憬兒能不能做到呀?”

霍佑安又抹了把臉,笑著說:“能。肯定能。”

沒多久就要過年。離京九年的衛瞭帶著祝福回京相賀。離京時,他是十三歲的稚嫩小少年,再次回京已是將荊廣大變樣的器宇荊王。

一場雪,為新歲鋪上一層潔淨。

鶯時立在簷下,朝手心哈著氣。

她已不再是當年笨手笨腳的小丫頭,成為霍瀾音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做事乾淨利落,總能將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宮中新進宮的小宮女們見了她,都要畢恭畢敬地喊一聲“姑姑”。她終於成為了當年她所希望的樣子。二十三歲,早過了出宮嫁人的年紀。霍瀾音每次問起,她總是笑著說這輩子都要留在宮中。

帕子落在地上,鶯時蹲下來去撿。再起身時,衛瞭立在她麵前。

恍惚間,好似回到九年前,同樣嚴寒的小湖邊。隻是彼時天色昏暗,如今晴空萬裡。

後來啊……霍瀾音扶額,長籲短歎。她又用力去戳鶯時的額頭,佯裝生氣:“說好了跟著我一輩子。還說什麼老死宮中就是最好的歸宿……如今還是跟野男人跑了!”

霍瀾音說著這樣的話,卻給了鶯時最豐盛的嫁妝。她眉眼間,皆是無儘的溫柔,還有欣慰。

是夜,衛瞻回來,沉默地坐在窗下,滿腹心事。

霍瀾音撿起地上的練字本,收到一旁。想來又是憬兒淘氣,把哥哥的功課當成了玩具。她走到衛瞻麵前,問:“怎麼了?”

衛瞻長舒了口氣,順勢將霍瀾音拉在懷裡,他將下巴搭在霍瀾音的肩上,沉聲道:“此次出征,聽說在西蠻再往西的地方,有一個小國為紀,前幾年國內動蕩,如今在位的帝王竟是位女帝。”

霍瀾音怔了怔,又聽衛瞻說:“我派人潛入紀國,伺機尋得女帝畫像。”

霍瀾音緊張地問:“如何?”

“還未得。人已經回京路上,明後日當入宮。”

寢殿內安安靜靜的。

霍瀾音忽然問起:“陛下可還記得小豆子和林嬤嬤?”

“林嬤嬤是孤乳娘,可會忘記。”

“當初陛下回京,處置了江太傅,又下令林嬤嬤和小豆子各自回鄉,沒有傳喚不得入京。前幾個月,我想起翠風和紅風來,派人去她們家鄉送些錢物。然而得到的消息卻是她們兩個根本沒有回鄉。我再去尋林嬤嬤和小豆子的消息,亦是尋不到。他們幾個人,自從九年前便徹底消失了。”

闔著眼的衛瞻猛地睜開眼睛。他起身,拉著霍瀾音往外走。

“這麼晚了去哪裡?”霍瀾音問。

衛瞻帶著霍瀾音連夜趕往皇陵。

若是讓大臣知道,不知道要如何反對。所以衛瞻立刻行動,派暗衛進皇陵,開帝棺。

本是該帝後合葬的靈棺內,隻有一具枯骨。

翌日清晨,衛瞻先前派人去紀國尋女帝畫像的侍衛入宮,終於帶回了紀國女帝的畫像。

米黃的畫卷一點點展開,一身紅衣的女人美豔不可方物,眉宇之間傲意淩人。

霍瀾音的熱淚一下子湧出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伏在衛瞻的胸膛泣不成聲。

那藏在心底角落的自責悄悄壓了她九年,終於得以放下。

衛瞻深吸一口氣,他闔上眼,壓下眼底的情緒。這一刻,倒也說不清心中是怎樣的滋味。

每個人的選擇不同,這世間事也並非對錯分明。前往彼岸的道路未必隻有一條。堅持自我,更未必就是一種錯誤。

縱使前途萬難,她還是堅持自己決然的方式走下去,即使失敗也無悔。

而霍瀾音,也會用她選擇的方式繼續散發著螢火之光。

霍瀾音為後時,大力推廣學堂,將民間學堂開設在北衍每一個村鎮。她更是改革科舉製度,首次大膽地在科舉之中添加醫、農、數學和天文部分,逐漸改變了北衍的重武輕文。經過多年努力,北衍終於文武相衡,各術發展,一片繁榮。

霍瀾音俯下身來,輕輕去吻衛瞻的額角。

霍瀾音覺得很是幸運。原以為以衛瞻暴躁的性格,定然一意孤行,不理會她的提議。然而讓她意外的是,她與衛瞻的很多看法都是相同的。

霍瀾音偎在衛瞻身側睡著了,兩個人的白發相抵相伴。

霍瀾音在世時,臣民對其評價褒貶不一。而後來,終究得到史冊上的一聲賢後。

而那些藥引、傻子太子妃等小事兒,在一樁樁載入史冊的大事麵前,什麼也算不得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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