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眼裡就是這種人?”時斐反問,倏地笑出聲:“其實你應該反思一下,我如此失敗,也是因為你和我媽教育的好。”
時理氣得不行,在法庭上他是巧舌如簧的律師,可是麵對時斐,他隻是暴躁的父親。望子成龍,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時斐站起來,成年的他已經比時理高出許多,那個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見到爸爸媽媽的時斐已經長大了,他不再需要他們的關注,更不需要他們自以為是的“為他好”。
“今天是你讓我來,我才來的,我從來沒有說要放棄WDF,我不會解散它,更不會賣了它。你若覺得我給你丟了人,你可以不認我,或者和我劃清關係,我無所謂的。若是你認為侵權會影響我的聲譽耽誤我以後在法律圈的發展,那你更不必擔心,因為我,絕不會進你的圈子。”
時理覺得心口悶痛的厲害,時斐對於什麼話能讓他生氣難受真是拿捏得分毫不差。
時理撫著胸口讓自己平靜下來,說話的語氣有些虛無:“這些年我為了你,花費了多少心思、鋪了多少路。”
時斐冷笑:“你為我鋪的路?你是為你的虛榮心鋪路吧。”
時理一愣:“你說什麼?”
“你隻想讓我成為你想要的樣子,而你們從來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麼。我是個人,不是個物件,不是你強塞給我的我都必須要接受。”
“沒有哪個父母不為自己孩子著想?包括我和你媽媽!我承認,我對你有些嚴厲,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讓你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我不需要,我的未來我自己去創造。”
“怎麼創造?你拿什麼去創造?就靠侵權掙一些名不正言不順的錢去創造你的未來?”
“隨你怎麼說。”時斐覺得已經沒有待下去的必要,話不投機半句多。
在時理的眼中,隻看到了他不務正業的打遊戲、侵害彆人知識產權,從未看到他付出了多少辛苦與努力,三言兩語就將他的努力全盤否定,甚至蔑視、唾棄他的努力。
時斐轉身走向辦公室大門,手觸到門扶手的那一刻,他頓了頓,又回身補充了一句:“我不會放棄電競的,這輩子都不會。”
離開時理的辦公室後,時斐收到了溫修遠發來的短信:我在辦公室,你來吧。
上次時斐來溫修遠的公司,在會議室等了足足七個小時才見到他,今天就不同了,溫修遠的辦公室大門為他敞開,溫修遠還特地囑咐了顧悠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要來打擾他。
“你先坐一會兒,我還有兩份文件要看。”溫修遠在辦公桌後抬頭看了時斐一眼,又繼續瞧他手裡的文件。
溫修遠的辦公室視野比時理的還要好,整體風格也更加的時尚簡單,比時理那裝修繁複冗雜、被古董字畫充斥的辦公室看起來舒服多了。
時斐在時理那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坐在溫修遠的辦公室,仍然覺得憋屈,怎麼坐都覺得不舒服。他雙臂張開放在沙發背上,雙腿大敞著癱坐了一會兒,又翹起二郎腿,可沒一會兒又放了下來,他找不到舒服的姿勢,於是在沙發上拱來拱去。
“你身上長刺了?”溫修遠瞟了他一眼,說道。
時斐:“想抽煙。”
溫修遠給他了一個你隨便的手勢,時斐如釋重負,從兜裡掏出煙和打火機。
時斐注意到辦公室裡有個小吧台,還有一個一米多高的酒櫃。他指著酒櫃問溫修遠:“酒能喝嗎?”
“自己挑。”
時斐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三兩步到酒櫃旁,挑了一瓶La Romai的紅酒。
時斐叼著煙卷,修長手指拿起開瓶器,熟門熟路的開瓶、醒酒,給自己倒了一杯。溫修遠恰好忙完了工作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時斐朝他舉了舉杯子:“喝嗎?”
溫修遠搖頭:“工作時間不喝酒。”
溫修遠走到沙發前坐下,時斐也拿著酒坐過去,他淺抿一口酒,並未急著下咽,讓酒充分接觸口腔感官,待酒咽下後,唇齒間有清冽的果香。
“侵權的事情我聽說了,我側麵打聽了一下,他們對這次事件還蠻重視的。”
“隻要不影響我的隊伍繼續比賽,其他的無所謂了。”
“他們索賠多少?”
時斐伸出五個手指,噗嗤笑了起來:“獅子大開口,我哪有那麼多錢?我上午去了一趟中介,打算把房子賣了。”
時斐故意這樣說,想看看溫修遠的反應,畢竟從他這裡拿的300萬,是房子抵押借來的,他現在再把房子賣掉,相當於是違約了,但是溫修遠好像沒什麼異議。
“舅舅是不是找過你了?”溫修遠問。
“來之前我剛從他辦公室出來,無非還是老一套。”
“他也是關心你。”
時斐呲鼻:“他隻是想控製我。”
溫修遠:“我不否認,做父母的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想法,但是在他們看來這不叫控製,而是站在他們的角度來說,這條路能讓你過的更好罷了。”
時斐反問:“你能接受這種打著對你好的旗號實際想控製你的做法嗎?”
溫修遠微笑著搖搖頭。否則他現在不應該坐在麵對著江水的辦公室,而是在某個公務員崗位奔波忙碌。
時斐輕晃著酒杯,眼睛盯著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麵,思緒漸漸飛遠:“從小他們就不管我,卻總是安排我的生活,安排我上各種輔導班、興趣班,從來沒有問過我喜不喜歡。他們似乎誤解了什麼,以為隻要給我創造足夠好的教育環境,那就是對我好。他們從沒有給我開過家長會,帶我出去玩的承諾一次沒有兌現過。”時斐頓了一下,“我記得我第一次去遊樂場,還是你帶我去的。在那之前,我聽著班裡同學討論遊樂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
“我剛開始打遊戲那幾年,經常逃課,老師往家裡打電話,爺爺奶奶雖然罵我,但是都幫我瞞著時理他倆。後來他倆還是知道了,我已經有一個月沒見過的兩個人,當晚就齊齊出現了,原本看到他們我還很高興的,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專程回來教訓我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教訓我,還遷怒爺爺奶奶,說是他們沒有把我管好。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敢情他們生了我就不用養了唄?養得好不好全是彆人的責任,這爹媽是死了嗎?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對他倆不抱希望了,權當他倆死了吧,再也彆打著對我好的旗號要求我,門都沒有。”
說起這些,時斐還是會覺得生氣,他拿起杯子,將酒一口飲下,可還是壓不下胸口翻騰的情緒。
溫修遠耐心的聽時斐的牢騷與抱怨,在這之前,他從未聽過時斐說這麼多話。作為一個晚輩,他不好去評價長輩的行為是否妥當,但是在他的觀念中,既然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就有義務和責任去陪伴。這個過程很可能繁瑣又枯燥,如果真的覺得力不從心,還是不要孩子比較好。比如他,他自知自己不會是個稱職的好爸爸,所以他的人生就不會有和孩子有關的規劃。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你選擇電競這條路,是為了和他們作對嗎?”
時斐看了溫修遠一眼:“當然不是,我是這麼不理智的人嗎?
時斐語氣緩了緩繼續說:“當然,我不否認最初玩遊戲的確有點兒故意和他們作對,他們越讓我學習,我就偏要去玩遊戲。在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補習班、奧數班、鋼琴課等等,我隻是按照他們的安排去做,但是我一點都不喜歡,直到我遇到了電子競技,人與人鬥其樂無窮,這是真的。其實,我不根本不在乎外人怎麼看我,他們說我不務正業也好,自甘墮落也罷,我隻要自己高興就行。可是後來,我看到太多的人在這條路上摔得遍體鱗傷,電子競技承受了太多的異樣眼光,家長們視電子競技為毒蛇猛獸,甚至有些孩子因為沒有得到正確的指引而失去生命。我不能再無動於衷,我必須要為了電子競技做出點什麼了。”
“如果沒有侵權這件事,接下來你是怎麼打算做?”
“開網店隻是我的權宜之計,因為我需要有足夠的錢來運營戰隊,也要有足夠的資金實力來做其他我想做的事情。但是開了店才知道,網店是真的不賺錢,而且很辛苦,賺的一點錢連維持戰隊運轉都不夠,更彆說做彆的。”時斐長長歎息:“如果沒有侵權,我會想辦法拿Berry的中國代理權。Berry你知道吧?”
溫修遠點頭:“做鍵盤的,有幾十年曆史的德國品牌。”
“職業電競圈基本用的都是這個牌子的鍵盤,但是國內並沒有正規購買渠道。去年我去德國比賽時,他們公司的人和我見過麵,想邀請我做代言人,我當時拒絕了,但是留了那人的聯係方式。前些日子我和他們聯係過,希望能拿到大中華地區的經銷權,他們約了我這個月去柏林談合作。”時斐苦笑,聳聳肩:“飛訊遊戲獅子大開口,要500萬賠償,我傾家蕩產也不夠賠的,就算我拿出所有錢平了飛訊這事兒,哪還有錢去拿代理權?”
“假如你能拿到代理權,下一步呢?”
時斐想了一下:“拿到代理權,意味著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戰隊的運營我可以不用再過多擔心。下一步要做的,是如何把電子競技傳播出去。電子競技在大多數眼中就是不務正業的打遊戲,需要通過一個渠道讓大家逐漸認識到電子競技是一種體育運動,一種職業,就像有些人天生就適合踢足球、打籃球一樣,有些人天生就適合電子競技,職業選手就像職業運動員一樣,應該受到尊重。”
溫修遠直接抓住重點:“什麼渠道呢?”
“製約電子競技發展的重要一點是電視節目不允許直播、轉播電子競技賽事,主流媒體不認可,對電子競技來說是致命打擊。但是不怕,我們可以創造傳播電子競技的媒體,解決看比賽的通道。”
“據我所知,市場上已經有一些可以看比賽直播的渠道。”
“對,但是那些都不是專業的賽事直播,在電視直播或者視頻網站之下開辟一個遊戲直播頻道,比賽畫質不行,解說也不專業,看比賽完全不儘興,而且很多重要比賽會因為版權的問題無法直播或者轉播。我們需要有一個專業的電競平台,專業對各種比賽進行直播和轉播。”
時斐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平台裡還可以加入一些其他的元素。比如我是一個新手,想快速學習如何打遊戲,怎麼辦?這就需要一個渠道,給那些會打的人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也讓那些有需求的人去學習。又或者打遊戲累了,想看彆人打,換換心情。”
話說的有點兒多,口乾的厲害,時斐起身到吧台拿了一瓶純淨水,又走到沙發前坐下來:“怎麼樣?你有興趣嗎?”
溫修遠溫和的笑了笑,開口卻是直白又犀利:“你既沒有技術,又沒有翔實的市場數據,說白了隻有一個想法,而有你這樣想法的人很多,所以,我為什麼要投資給你呢?”
時斐絲毫不覺得意外,畢竟這才是他認識的溫修遠,冷靜睿智、目光狠辣,毫不留情。
“注冊公司的事怎麼樣了?”
時斐喝了一口水,點著頭說:“注冊好了,營業範圍挺廣泛的。”
時斐花了一點錢,找了靠譜的代理,注冊資本做了5000萬。公司名字是蘇木兮起的,她說找大師算過,很吉利,和WDF很搭。
“叫什麼?”溫修遠問。
“豌豆芙。”
溫修遠笑了一下,點著頭說:“挺好的,很可愛。”,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