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蘭諾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給自己找了一個新的老師回來。
提香隻是做了簡單的介紹。
“這是折月。”
……嗯,沒錯,然後呢?他的身份,來曆,實力,經曆,不要這樣一筆帶過啊!
蘭諾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提香的後文。
他總不能告訴提香他知道這是誰,也知道折月做過什麼,更覺得折月可能會想做一些什麼。
提香瀟灑走人,留下了蘭諾和折月大眼瞪小眼。
那個冷清又漂亮的金發海妖掃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讓他安心一樣,淡淡說道:“我不會殺你。”
蘭諾一驚,無法對折月解釋他現在並沒有這樣的懷疑。
但折月當然也不會告訴他折月自己的鬱悶。
……果然全部都忘記了,而且不但忘光光了在流星薔薇凋零之後的那些事情,流星薔薇的精神撫慰效力卻留了下來,現在蘭諾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奕奕的。
“走吧,”折月說道,“跟我來。”
“不在那裡?”
“那個力場雖然有用,但最終還是要依靠自身的精神力來收斂,最合適的地方是森海幽蘭野外的野外。”折月還是解釋了一下。
依然有著大量的燈塔水母跟著他們,但是似乎畏懼於折月的存在,所以這些水母隻是僅僅靠著蘭諾。
“昨天……”
“嗚哇——”
“忘記了——不能記得了——”
來自燈塔水母的思維簡單澄澈,但蘭諾有一些無法理解它們到底在說什麼,昨天發生了什麼嗎?他好像沒有什麼印象了,隻記得自己好好地睡了一覺。
折月在海底的懸崖邊停了下來。
“就在這裡。”金發的海妖隨隨便便指了一下。
沒有什麼作為乾擾的暗流,而且遠離主城區,連燈塔水母這樣的小東西都不多,看起來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
但是……
那個信號塔實在是太顯眼了。
蘭諾不自覺地瞄了一眼折月的終端,又瞄了一眼信號塔。
“……真的不是為了方便上網嗎?”
“什麼?”折月非常自然道,“在這裡展開你的精神力。”
“……”還是覺得他有一點轉移話題的嫌疑啊!
蘭諾當然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按照折月的要求放開自己的領域。
這是久違的和深海的呼喚。
在藍寶石海的意外覺醒對於他的精神力領域而言是巨大的負擔,但是森海幽蘭不一樣,森海幽蘭就像是擁有它的意誌一樣,它反饋著包容與珍愛,而並沒有帶來超過界限的疼痛。
深海之冠似乎也活躍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要和整個森海幽蘭共鳴,向著所有的深海宣告。
但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輕靈的精神力插入了他的領域。
很輕很輕,給蘭諾的感覺甚至讓他覺得這樣的精神力事實上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一樣。
是折月。
折月的精神力和蘭諾的精神領域糾纏起來,蘭諾能夠注意到他在刻意的避開深海之冠,不讓深海之冠影響到他,而除此之外,那道輕靈的精神力卻在柔和地引導著他。
“記住這種感覺。”
蘭諾大概明白提香為什麼要讓折月來代替他了。
折月很強,這種強大並不僅僅表現在他的實力或者精神力強度上,更明顯的是折月的控製力,有一瞬間門他甚至覺得折月的精神力屬於另一個維度。
在沒有折月的引導的情況下他做不到這件事情,而就算是那個很熟悉深海之冠的天才也做不到這件事情。
他學著折月的方式來控製自己,龐大的精神力領域在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之中逐漸和蘭諾自己貼合起來,即使剔除了深海之冠他依然會是一個強大的覺醒者,但問題也在於他沒有辦法剔除深海之冠,那冠冕寄居於他的靈魂。
四周已經被清場,蘭諾反反複複做著嘗試,終於在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領域在細微操縱這間門事情上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而且訓練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然後,他就恰好看到了正在信號塔上麵,用終端投影玩小遊戲的折月。
“……”不是為了上網?
折月自然而然地關掉了終端,好像一點尷尬都沒有的樣子,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的孤寂。
蘭諾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要把折月和這個詞語聯係到一起。
“我是不是見過你?”
“沒有。”折月毫不猶豫的說道。
“你和他們不一樣。”
弱小的海妖的精神領域對於蘭諾是毫不設防的,而強大如提香或者索尼婭,他們封閉著自己,可如果是在深海之冠暴動的情形之下,蘭諾依然可以察覺到提香和索尼婭那些壓抑的情緒。
可是折月不一樣,折月好像一點也沒有那樣的影響,沒有那樣的絕望或者痛苦,即使他正身處其間門,他永遠就像是隻是路過那樣的自然,不會被任何的情緒沾染。
但這也代表著,沒有人與折月同行。
“那是因為我比他們更強大。”折月隨便敷衍了一下,“強大到一定境界的時候,就和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是這麼想的,而且他真的很強。
……但這種話聽起來中二到很像李察的口吻啊!
我們行走在荒原上,我們是末日的巨龍,我們因為強大而孤寂,黑暗議會針對著我們……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一定是太想念李察了。
中二病那光彩熠熠的紅頭發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蘭諾不知為何放鬆了一點。
他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在潛意識裡,他其實是對折月不設防的,就好像折月曾經守候在他身邊一樣。
折月隻覺得莫名其妙。
他站在一如既往的觀察者的角度上,他既不明白蘭諾的那一點畏懼為何消失,有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的鬆散。
不過他不算很明白的也不隻是蘭諾一個,所以折月自然地忽視了這一點,默默地看著蘭諾。
蘭諾也默默地看著他。
對視了瞬息,最終折月不得不開口:“你該走了。”
他可不是提香。
不過,蘭諾似乎也沒有把他當成提香來看。“你能告訴我安度西亞的事情嗎?”
他平平靜靜地問道。
這個話題來得太突然,折月頓了一下。
藍金色眼睛的海妖確信森海幽蘭的範圍內任何人都不會向他提及安度西亞——至少不是現在,但是他還是察覺到了這件事情。
折月不由生出了一點好奇。
這是因為深海之冠的影響,還是隻是說蘭諾就是這麼的敏銳?
這種探究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折月並沒有選擇隱瞞:“安度西亞是深海之冠的上一任主人——不該坐在王座上的海妖。”
……所以他被折月殺死了。
所以才會有那段記憶裡的兩句話,那個束縛深海之冠的力場,那個熟悉深海之冠的人。
這件事情似乎連成了一個閉環,但在這當中一定還有很多他並不知道的事情,而這些往事連成了一道深深的傷痕,就藏在了森海幽蘭平靜的表相之下。
但這並不像是折月的傷痕,而是提香和索尼婭的。
所以即使見到了這個名字,蘭諾也一直等待著直到遇見了仿佛存在於這件事情之外的折月——即使他是最重要的那個刺客。
但他隻是一個過路人,一個不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的浪子。
蘭諾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謝謝。”
“不客氣。”折月很輕巧地說道。
他並不想插入到任何事情裡麵去,雖然他經常會去做好人好事,但那從來都是隨性而為,折月可能會特意輾轉救下一隻離開族群的迷路的海豚幼崽,但在多年以後他也可以漠然的看著它離開人世。
對於他而言,現在的蘭諾也是這樣的,折月是這樣確信著。
他並不打算再繼續進行著這個話題,但在蘭諾離開之前,折月最後說道:“深海之冠的降臨來自於神秘,但並不是隨機而沒有緣由的。”
蘭諾不太明白,而且他確實不懂深海之冠為什麼會找到自己,不過他認認真真地朝折月道謝。
金發的海妖依然靠在信號塔上,璀璨漂亮的魚尾隨便地擺動了一下,光芒閃過,折月的手指沒有停下來,鯊魚模擬器,啟動。
似乎過了一段時間門,滿臉黑線的提香出現了。
“你要記仇到什麼時候?”
“什麼?”折月藍金色的眼睛似乎是變深了一點,“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不要擋住我的信號。”
“……人類聯邦的工程師早就說過了信號是自然傳遞的!不會被擋住!”提香眉頭跳了一下,“你是不是又看了什麼奇怪的公眾號?都說了不要信啊!”
“……”
“折月,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提香無力的話說到了一半,最終沒有說完。
“你很擔心他?”折月終於認真了一點,明白提香為什麼到來,“你已經做到了你承諾的事情。”
雖然蘭諾好像比提香認知裡的要敏銳的多,不過反正他是不會多此一舉來提醒的。
“但我覺得還是不夠……”提香也不太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當然最大的問題是他為什麼要來和折月討論。
折月最適合的是被指揮著乾活,沒錯他雖然強大但是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力量會被用在什麼地方,所以離開藍寶石之前提香才會理所當然地來找到折月。
除此之外的事情,還是不要指望這個家夥了。
和折月的交流總是會帶來濃濃的無力之感,起初提香甚至也會懷疑折月會不會是什麼機械,但透過那雙看著大海的藍金色的眼睛的時候他卻又清楚地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在漫長的時間門之中一切終有結束的時候。”折月說道,“包括我。”
提香默然,然後聽見他又重複了一遍:“不要擋著我的信號。”
東境公爵憤怒地離開之後才回想起來——信號塔分明是他帶著人類聯邦的工程師修的!他為什麼被折月趕走了?!
而在鯊魚模擬器裡,鯊鯊在提香空空蕩蕩的廚房裡轉了一圈,隻能帶著遺憾地離開了,在歸去的路上遇見了迷路的藍鯨,帶著那隻小藍鯨回到了族群,然後依然遊蕩在深海之中,有一隻調皮的白海豚要與它同行,鯊鯊沒有拒絕,和白海豚分吃了一條金槍魚。
*
索尼婭和提香在森海幽蘭海麵上的航空港停了下來。
這裡很少被啟用,因為大多數森海幽蘭的星艦都是經過了改裝適合森海幽蘭的環境的,可是這一艘似乎來不及改裝了。
人類聯邦出品的最新款,最高級,超豪華版本的星艦,問世沒有超過三天,這一艘應該是特彆定製的,上麵有奇怪的八爪魚裝飾。
“伊斯塔露送來的?”提香滿臉都寫著糾結。
“是的,”索尼婭說道,“還有這些。”
全是畸變體的晶核,而且各種層級的畸變體的晶核混雜在一起,甚至上麵還有一些沾染著不明的詭異氣息。
這樣粗暴的作風看起來就很伊斯塔露,雖然索尼婭完全無法理解。
而她已經儘力去嘗試了。
“伊斯塔露是什麼意思——覺得我們很窮?”內政官感到不悅。
“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是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大堆晶核沒有花出去……”提香默默地說道。
伊斯塔露在星際戰場多年,戰績赫赫,不知道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資源都在他的手裡麵,還有巨量的畸變體的晶核,而且伊斯塔露一向不怎麼花錢。
他是真的有可能忘了自己還有很多錢這件事情了。
“但是我依然有一種伊斯塔露是把我們當做家鄉的窮親戚的感覺……”索尼婭微妙的說道,“還有那艘星艦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提香說道,“你沒有看到今天星網的頭版頭條嗎?”
“什麼?我又不是折月那種網癮少年。”
“聖龍帝國在大肆采購……為了他們的王的出行,”提香麵無表情道,“你知道的,聖龍手中有數不清的黃金與寶石。”
聖龍帝國從來不缺任何的礦產,基於寶石龍和黃金龍的天性,無儘星空大半的寶石都是自聖龍帝國流傳出來的。
龍族對王的寵愛全星際皆知,而且剛剛公布的月亮海一行是龍族這一代的王第一次離開聖龍帝國,許多雙眼睛都在關注著他們。
在這之前,聖龍的王誕日又出了一點問題,聖龍想要扳回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伊斯塔露是想說……”索尼婭終於有一點明白了自己的同僚。
“彆人的王有的,我們的王也要有。”提香說道,“大概就是他的意思了——哪怕他還是很想殺人。”
“……就像他熱愛去找烏賊比誰的觸手多一樣?”
“……可以這麼理解。”
索尼婭目視著那艘過分豪華的星艦。
“我居然有能理解伊斯塔露的那一天。”
“我更好奇你到底記了多少年伊斯塔露和烏賊的故事?”
“我不想忘記,提香。”
*
此時此刻的星際戰場上,黑潮的氣息蔓延,但在黑潮之中,嘶吼聲綿延不絕。
黃金龍骨翼延展開的時候似乎可以遮蔽小半邊的天空,但就在龍翼之上,藍黑色的瘋狂的觸手擺動著,吸附在黃金龍的身上,猙獰的吸盤裡是尖利鋒銳的牙齒,黃金龍耀眼奪目的身軀之上現在已經是細細碎碎的傷痕,還有不少利爪留在傷痕裡麵。
“有大家夥要出現了!”姬烈陽怒吼道,“讓開!伊斯塔露!你有完沒完?”
“當然沒有!”伊斯塔露同樣在怒吼道,他黑色的頭發已經豎了起來,就好像是他的觸手一樣,瘋狂地向外延展著,“再來!”
“那不僅僅是王級畸變體!”姬烈陽怒道,“你感覺不到嗎?——你在發什麼瘋?”
“我本來就是瘋的!”伊斯塔露自然而然地道,“你真該慶幸你今天的運氣!”
姬烈陽一點也不想回應了。
他已經和伊斯塔露在星際戰場上打了不知道多久,姬烈陽甚至有一些後悔他為什麼要和伊斯塔露糾纏起來——儘管人人都知道星際戰場上的海妖完全就是瘋的,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伊斯塔露不僅僅瘋,他一點分寸都沒有,完全纏著姬烈陽不放!
姬烈陽是聖龍帝國最強者,如果說單純從戰力和精神力強度來說伊斯塔露要弱上一些,但是伊斯塔露的瘋狂完全彌補了這一點,還有他的觸手——那裡麵甚至沾染了黑潮的氣息!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伊斯塔露還是在意黑潮的。
“你早晚有一日會走向滅絕的。”姬烈陽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