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悄然拉開。
虞承衍果然太了解他娘的個性,他知道她不可能那麼順利地聽話修煉。所以當初他本來打算一露麵便保持冰冷嚴苛的態度,以鐵麵無情的樣子去監管虞惟。
誰能想到第一次見麵就破了功,一步退節節退,他從此再也沒有占到上風。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虞惟撒嬌耍賴打滾,愣是一天都沒修煉過。反倒是食補得不錯,她之前是有點偏瘦的,雖然輕盈纖細的身形總是讓女修們想要好好嗬護,可長了點肉肉,至少看起來健康了許多。
隻是她不聽話不修煉還算是小事,最糟糕的是,少女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自己的處境和過去不同了,貓這種生物一貫最會見風使舵,她一察覺虞承衍這個負責人在她麵前比寧素儀更心軟更好說話,立刻就拿捏住了虞承衍。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某一天,趁著小貓睡午覺,寧素儀和虞承衍緊急開會,寧素儀頭疼地說,“你再這麼縱容下去,她的心都要被慣得野了。”
寧素儀如今已經沒有一個月前那樣警惕虞承衍了,畢竟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簡直匪夷所思。
她本來以為虞承衍是個表麵客氣但內裡和其他人一樣虛偽看不起妖族的天之驕子,誰能想他竟然表裡如一,而且還是個擅長做飯且耳根超軟的貓奴呢?
以前小貓妖和她撒嬌的時候,寧素儀就算再心軟也會知道輕重緩急,會拎著它的後脖頸讓它做該乾的事情,就算哄貓,那也要得到一切結束之後。
而虞承衍,她就沒見過這麼沒脾氣的金丹期道君,他對虞惟根本沒有底線可言,少女一句‘不要’,就能把他頂得無話可說,等到人家要他做飯的時候,他就老實地做飯去了。
寧素儀簡直恨鐵不成鋼,他到底是來喂貓的還是來衝擊瓶頸的啊!
她辛辛苦苦花了一年時間把小妖怪社會化成功,虞承衍來一個月就要把這一切毀於一旦了。
在寧素儀的訓責中,虞承衍站在一邊,整個人大寫的萎靡不振。
他明明比女子高許多,此刻卻低著頭,不僅氣勢全無,甚至有點可憐巴巴。
“你說的道理我都懂。”他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可是我……就是不忍心。”
虞承衍的心仿佛被割裂了。
一方麵,他確實很著急,很想要虞惟快點變得厲害起來。他知道謝劍白的下凡會是開啟未來下界動蕩的標誌,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之中,虞承衍希望虞惟能有自保的力量。
更何況,他如今所處的是自己沒降生的年代,虞承衍想要改變未來,改變的不止是他爹娘的命運,更是他自己的。
虞承衍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消失。
這份不安定的緊迫感讓他真的很希望虞惟能快些走上正確的道路。
可是另一方麵,他已經失去虞惟整整三千年了,光是看著她每天撒嬌耍賴,吃自己做的飯,這種久違的安靜平和的滿足感,讓虞承衍不忍心去打破。
他知道母親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她雖然嬌慣可是從來都要求不高,隻不過是貓族的習性讓她喜歡每天曬太陽、每天懶洋洋的過日子,這算是什麼大事呢?
更何況虞惟還那麼小,比他記憶裡還要年輕得多,甚至和他熟悉的娘親形象都還有很大差異。麵對這麼年幼的母親,虞承衍的保護欲更強了,他是真的不忍心。
虞承衍甚至有點動搖了。
曾經他和母親生活的地方,是一座被謝劍白力量隔絕出來的空島。
島上靈氣濃鬱,有山川河流,森林湖泊,也有四季分區,有一座設施齊全的府邸。
謝劍白是天尊,常年在天界,每個月會來浮島上看他們母子二人。
因為母親去世的原因,虞承衍過去那三千年一直對謝劍白很憤怒厭惡,他討厭男人做過的所有決策,包括將他的妻兒安置在與世隔絕的島上。
虞承衍一度懷疑謝劍白有沒有愛過虞惟,不然怎麼會像是安置小貓小狗一樣將他們放在那裡,有閒心了才來看一眼?
他討厭謝劍白像是養著籠子裡的金絲雀一樣將虞惟養在島上,讓她甚至沒有自保的能力,卻又沒有保護好她。
失去母親後的那些年裡,虞承衍一直在想,如果是他,他會教虞惟自保,他絕對不可能像是謝劍白那樣做。
可是這一個月的朝夕相處,虞承衍卻有些動搖。
他知道虞惟不喜歡修煉,不喜歡辛苦,她要的並不多,一日三餐和曬太陽,就已經讓她過得很幸福了。
連他都不止一次地動過念頭,想著要不然就這樣吧,讓虞惟一直開心下去吧,他會一直在她身邊守著她的。
“你……”
看著氣息低迷的青年,和他越來越迷茫委屈的眸子,寧素儀喉嚨一梗,莫名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籠罩住她。
虞承衍遺傳了謝劍白銳利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和薄唇,他和父親七分像,隻有這一雙眸子和虞惟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青年常年冷淡疏離,與虞惟的性格相差太大,所以才不顯。隻要他一卸去防備,心神波動的時候,那雙眸子就會變得柔軟又水潤,頓時就能看出一抹屬於虞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