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不值得,與你們何乾?”她冷聲道,“放了她,籌碼隨便你們開。”
眾人卻又一次哄堂大笑,仿佛並不將女子的殺意和隱忍放在眼裡。
“談話?你想得太多了。”一個家主摸著胡子,嘲諷地笑道,“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和我們談條件?”
他的話音落下,身旁的屬下站起身,拿出冒著寒光的匕首和碗,靠近寧素儀。
虞惟掙紮得鎖鏈嘩啦嘩啦直響,一直發出唔唔的聲音,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世家為寧素儀放血,放了整整一碗。
“你們瘋了——”寧素儀喘息著,她怒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你們竟然給她喂血——”
寧素儀脖頸青筋繃起,她不論如何阻止其他修士,卻無人在意,他們甚至覺得她隻不過是怕死而已。
“僅靠你一個人是無法將整個寧家滅門的,但她可以做到!”世家家主們的野心已經無法隱藏,“世上所有修士都要遵從境界的劃分,連神仙也不可避免。可唯有凶獸瑞獸自成體係,寧嫵,你死得其所,虞惟會成為我們世家最鋒利的利器,安心去吧!”
看著世家屬下將那熱騰騰的血端到虞惟的麵前,並且伸出手,要摘下束縛著她下張臉的麵具,寧素儀虛弱地靠在椅背上,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一群蠢貨。”她低聲喃喃道。
世家人尖銳的尖叫聲響起,而寧素儀已經不忍在看,她背著身子,聽著野獸撕咬的聲音響起。
世家聯盟的想法實現了,可惜一切與他們想要效果相差甚遠。
虞惟在他們不斷地刺激下完全野化,她撕碎靠近她的那個人的身體,吃了他的內丹,以這樣直接的方式補充能量,掙脫鎖鏈。
寧素儀是為了虞惟才落入陷阱,重傷被帶到這裡,可是她卻閉了很久的眼睛,睫毛一直顫抖。
謝劍白是個沒有多少情商的劍修,但是在那一刻,他卻明白了寧素儀的感受。
推斷來看,前世沒有謝劍白和虞承衍的參與,虞惟和寧素儀仍然達成了滅寧家的壯舉。隻不過這似乎並不是最好的發展。
寧素儀付出了代價得到力量,看起來深陷邪術的控製無法脫身,而虞惟在沒被煞氣補充過的不完全狀態下凶獸化,看著她吃內丹的熟練程度,或許在寧家地下,是她第一次沾血。
寧素儀願意自己變得肮臟,可是必定會希望虞惟一直乾乾淨淨。
她一定做了許多努力,矯正長時間‘營養不良’的小凶獸,希望她不要被凶獸的危險一麵影響,世家的參與卻讓這一切都功虧一簣。
獸化的小貓妖將其中一個低修為的家主的內丹吃掉,雪白的毛發沾紅鮮血,如此不講道理的威力震懾住所有人。它冰冷的獸瞳看著所有人,危險地低吼著。
寧素儀深吸一口氣,她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需要好好休息,卻仍然強撐著自己,阻止了虞惟。
看向驚恐不已的家主們,她壓下心中的殺意,緩緩勾起嘴角。
“我說了,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談的。”寧素儀靜靜地說,“談嗎?”
.......
當從虞惟的腦海裡脫離的時候,謝劍白仍然緊蹙著眉毛。
僅僅靠著這兩個片段,再加上之前從虞承衍聽來的內容,他能簡單勾勒出前世的一點框架。
縱然世家家主們對虞惟做了如此殘忍的事情,還重傷了寧素儀。可是正如剛才他攔住虞惟一樣,寧素儀阻攔虞惟並且和解的舉動,也是出於同樣的考量。
她們一個重傷,一個是瀕臨精神崩潰的獸型,很難百分百將八個世家家主都滅口,並且在塔樓外麵,不知還有多少人知曉她們二人。就算能重傷他們逃走,一個邪修,一個妖族,恐怕也會被修真界追殺一輩子,沒人會相信真相。
所以寧素儀隻能談,不論他們到底說了什麼,很明顯,寧素儀成功了。她和世家聯盟達成了一致,讓對方暫時放棄了對她們兩個動的念頭。
更多的細節無人能知,隻不過按照虞承衍的描述,寧素儀最後實際掌握了世家聯盟,甚至有一統世家的趨勢。
謝劍白本來對虞惟的這個好友沒有特彆感想,但這一刻,他認可了寧素儀。寧素儀的隱忍和果斷是十分珍貴的品質,如此逆風翻盤之下數年甚至數十年吃過的苦與淚,恐怕也隻有本人才有體會。
但這並不算什麼好事,寧素儀沒有機會從頭開始,這代表她必須頂著她厭惡的家族身份,甚至仍然要與那地下血陣保持關聯,用一輩子去維護這個秘密。她就像其他寧家人一樣,隻能不斷被血祭吸血,卻無法退出。
她本來生而為血祭的犧牲者,最該由她毀掉這一切,卻又不得不回到寧家的身份,像是她厭惡的其他族人一樣世代守護血陣,這對她本人而言應該是很殘忍的事情吧。
至於虞惟……謝劍白的神情變得更嚴肅了。
鬥篷下,他一直撫摸著小貓咪,做過噩夢之後,在謝劍白的不斷精神疏導下,它終於沉沉睡去了。
縱然有些人認為修魔修妖是壞的,隻有修仙才是好的。可是對於謝劍白而言,自然能量並不分善惡,人才分。
正如生靈與生俱來的身份無法選擇,虞惟是凶獸的後裔,可凶獸是外界的定義,血脈與能量沒有錯。隻要不犯下邪惡的罪念,虞惟便不能被定義為凶獸。
但是……前世為了自保,虞惟吞食修士內丹來增進修為,做法明顯已經越界。
正如寧素儀想脫離黑暗,卻一生與黑暗糾纏。她希望虞惟活在乾淨的光芒裡,光明卻沾染了汙垢。
按照虞承衍之前的描述,謝劍白起初認為自己將虞惟和子嗣安頓在與世隔絕的空島上,是為了他們的安全。
可是看到虞惟的記憶後,謝劍白卻不確定了。
現如今所有的神獸都已經消散在寰宇之間,將自己化為自然力量的一部分。虞惟是最後一個神獸,而她代表的便是煞。
某種程度而言,這個世間不需要神獸,歸回天地才是神獸的正途,更彆提是性凶之獸了。
謝劍白甚至忍不住猜測,難道他有了私心,不希望天道注意到世間裡還有一個越了界的凶獸後裔,所以才將她藏了起來……?
不,絕不可能。
謝劍白很清楚,自己對虞惟如此上心,一則因為她誕生在萬骨之地,讓他認為自己有了責任;二則虞惟心思乾淨純白,世間罕見。
如果她手上沾染鮮血,做了凶獸所為,觸犯秩序,他就算不擊殺她,也不可能與虞惟有深交的想法,更不可能包庇她。
謝劍白本來是十分篤定的,可是他忽然想到虞承衍,這個以心魔入道還能成功渡劫飛升的年輕人。
男人沉默了許久,他一邊安撫地輕輕摸著小貓妖的毛,神情卻越來越凝重。
……他還是覺得不可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