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克牌搭橋, 指的是將兩張紙牌頂部對立,形成一個A字型的三角柱,每兩個三角柱間相隔的距離相等,並且在其上麵水平放置一張撲克,作為第二層的鋪墊。
第二層, 第三層, 第四層……以此類推, 並且每一層都會比上一層減少一定的三角柱。
由紙牌搭建出的橋, 終究缺了點穩定性, 當疊加到某個高度時,撲克橋就會垮塌。
而垮塌前, 最後一個放置撲克橋的人,就成了這局遊戲的輸家。
這樣的遊戲,陳嶺兒時不知道玩了多少次,也輸了不知道多少次。
隻是他想不明白,五班的學生為什麼要玩這個, 玩就玩吧,還能嚇得尿褲子。
怕被暴露, 陳嶺不敢發語音過去, 指尖飛快在屏幕上點擊著:
【上一個倒黴的是誰?我忘了。】
那頭回複道:“是我們班的孫立平,那小子至今還沒來學校上課,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被嚇進精神病院了。”
陳嶺記下這個名字,問了句題外話:【一樓的程樂昨晚真的嚇尿了?】
那頭回複:“騙你有意思嗎。程樂昨晚嚇得覺都沒睡,今早起來眼圈烏青, 跟鬼一樣。剛剛他還想去跟老師請假回家呢,可是老師不讓。”
陳嶺:【為什麼不讓?】
對方說:“孫立平沒來的事情已經影響很不好了,他家長還專門找來過學校,質問是不是孩子在學校受了欺負。後來也不知道校長對家長說了什麼,反正他們走的時候高高興興的。”
說完覺得不太對,那頭再次發來語音:“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你是我我們年級的嗎?”
陳嶺不再說話,退出了貼吧。
從剛剛一連串的對話可以確定,這些學生在玩撲克橋遊戲,誰輸了,誰就會倒黴。
又不是自虐狂,不可能上趕著玩兒這樣的一個邪門遊戲。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們是被迫玩的。
想起私信裡提到周原鑫從前也玩兒過,陳嶺眉頭緊蹙,懷疑這件事可能跟周原鑫有關。他從椅子上起身,發現江域跟師父去隔壁村的魚塘裡釣魚去了,便直接拉著吳偉偉再次去了榮莘中學。
他們依舊從上次的路翻牆進去。
隻是因為沒有江域那個翻牆小能手在,兩人爬牆爬得灰頭土臉,十分狼狽,跳下去的時候險些摔跤。
現在是上課時間,陳嶺找到九班教室。
教室裡的大部分學生在埋頭寫作業,小部分心不在焉,季楠屬於後者。
陳嶺從兜裡掏了張衛生紙,捏緊成團,趁著守自習的老師低頭寫教案的功夫,朝著季楠的後腦勺拋了過去。
季楠捂著腦袋轉過頭來,看見敞開的後門處站著的人,愣了一下。
陳嶺對他做了個“出來”的口型,迅速閃人。
季楠坐在座位上,有些猶豫。
同桌看他想要舉手又不敢的樣子十分煩躁,嘖了一聲,替他喊了出來:“老師,季楠要拉褲子了,想跟你請假。”
教室裡響起哄堂大笑,有幾個誇張的吹起口哨。
季楠氣得麵紅耳赤,“我沒有……”
自習課老師抬頭掃了他一眼,又轉眸看向其他人,突然用力拍了下講台:“安靜!”她扶了扶眼鏡,對季楠說:“去吧。”
季楠正好從課桌裡拿出一點衛生紙,假裝自己真的要去上廁所。
陳嶺和吳偉偉站在走廊轉角處等他,見他出來,連忙招手把人叫了過去。
季楠緊張的捏著衛生紙,小聲問:“你們找我有事嗎?”
“你知道撲克橋遊戲嗎?”陳嶺直言問道:“這遊戲是隨機抽取人來玩兒,還是指定由哪幾個人玩兒?”
“你怎麼會知道……”季楠愣住了。
陳嶺說:“聽這口氣,你早就知道?”
季楠嗯了一聲,低下頭,無意識的摳起手指甲。
陳嶺看了眼四周,上課時間走廊裡雖然沒有學生,但是偶爾會有老師經過,總歸是不太|安全。
他還有一些計劃,不能現在就讓自己的臉暴|露出來。
“你們什麼時候下課?”
季楠抬腕看了眼電子表,說:“還有二十分鐘。”
陳嶺:“這個時間點,哪裡最不可能有人去?”
“體育倉庫吧。”季楠說。
“那我們去那兒。”陳嶺說完就把季楠給拽走了。
體育倉庫在操場旁邊,卻可以從高中部背後的一條小路直接穿過去。
倉庫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體育器械和墊子,灰塵在房頂投下來的光束中飛舞,有點嗆鼻。
陳嶺揉了揉鼻尖,發癢的鼻腔得到些許緩解。
他帶著季楠去到一堆箱子後,盤腿坐下,切入正題:“能具體說一下撲克橋的事嗎?”
季楠還是那副逃避又緊張的模樣。
陳嶺:“我猜,這件事可能和周原鑫有關,而且參與遊戲的不止兩個三個,應該是很多人。”
季楠猛地抬頭,呆呆的望著陳嶺:“你知道多少?”
“不多,我隻知道昨晚五班的程樂中招了,輪到他搭牌的時候,撲克橋塌了。”陳嶺把人拉下來,一起坐到地上。
吳偉偉與兩人保持隊列一致,同樣盤起腿。
季楠深吸了口氣,摳手指的動作突然停下來,繃緊的背脊像是被抽走了脊椎骨,無力的佝僂下來。
“你說的對,參與撲克橋遊戲的人有很多。我們九班,五班,還有一班、二班、三班……少說有十幾個人,將來可能會更多。”
他的視線聚焦在地麵,聲音輕飄飄的,“周原鑫死後的第二周,他的課桌上開始出現紅色小叉,開始大家以為是有人在惡作劇,就在課桌裡放了攝像頭。結果第二天來教室的時候,他們發現,攝像頭在零點到零點零四分那一段時間內,什麼也拍不到,隻有黑白雪花。”
“而桌上,又多出一個紅色的小叉。”
“即便是那時候,大家依舊沒有往鬨鬼的方向想過,並且在當天晚上,留了兩個學生在教室裡,他們想要把惡作劇的人抓個現行。”
吳偉偉聽得有點緊張,“那抓到了嗎?”
“沒有。”季楠說,“根本沒有人進過教室。當零點零四分一過,那兩人走進教室,發現周原鑫的課桌上出現一個新寫下的叉。新到輕輕一蹭,手上就會留下痕跡。”
“是用什麼寫的?”陳嶺問道。
季楠的臉白了白,嘴唇顫抖幾下,努力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字:“血。”
他又強調一遍:“有人把血跡帶出去,找關係化驗了,是人血。”
陳嶺和吳偉偉對視一眼,問道:“然後呢?那張課桌在哪兒?這跟撲克橋有什麼關係?”
“周原鑫在學校隻有我一個朋友,其餘人都不理他,因為他總是低著頭,唯唯諾諾,連說話都很小聲。漸漸的,學校開始謠傳說他是同性戀,娘娘腔。自那起,周原鑫更加沉默了,周圍對他的惡意也越來越多。再後來,謠言加劇,貼在周原鑫身上的標簽除了同性戀以外,有多了個濫|交的標簽。”
季楠攥緊了膝蓋上的褲子,肩膀輕微顫抖。
他努力吸了口氣,抬起頭說:“他們開始對他丟東西,罵他,甚至經常把他的桌子直接從樓上丟出去。有時候摔壞了,他們就跟老師說,是周原鑫自己把桌子弄壞的。”
“周原鑫身上幾乎沒有錢,我還借過他三次錢賠課桌。大概是因為沒有朋友的緣故吧,他就經常一個人在課間或者體育課解散後坐在座位上搭撲克橋。常常搭到一半,就被人故意打散……”
“他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老師嗎?”陳嶺越聽越氣憤,拳頭攥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