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害怕,是遺憾,但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存在沒有意義,並不覺得自己就該一了百了。
何向西的確遭到了校園冷暴力,但他終究是死於自己狹窄的內心,他因為論文被剽竊,失去了參與項目的資格便覺得人生無望,沒有勇氣再繼續走下去。
但陳嶺不是,校園冷暴力於他來說沒什麼大不了,他有愛他父母,少一些人來愛他,他並不覺得痛苦。
那些打砸在他身上的蛋糕也沒什麼大不了,回家洗一洗,他還是那個乾乾淨淨的陳嶺。
他畏懼鬼怪,但也在驚慌中跌跌撞撞走過了將近兩年。
然後,他遇到了趙迅昌。
改變他一生的人。
再然後,他遇見了江域、吳偉偉,還養了一隻會說話的鸚鵡,一隻會賣萌的黃鼠狼,一枚能當小門神的五銖錢,一隻可以替代蚯蚓職責的三屍蠱,還有一隻前可退敵,後可撒嬌的德牧。
他的人生從雲端跌入泥濘,又從泥濘中爬出去,走進了一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小院。
何向西的遭遇與陳嶺有相似之處,卻朝著兩個不同的走向。
思及至此,陳嶺眼裡精光閃爍,嘴裡的咒語底氣越來越足,到第七遍的時候,那些撲在他身上的妖魔鬼怪竟然真的有了鬆懈之勢。
陳嶺趁機翻身跳起來,咬破手指於掌心畫符,精血凝結的符籙力量非凡,尚未打出去,妖魔鬼怪全都退散。
“清醒了?”男人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陳嶺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隻覺得胸口悶痛,嗓子眼被堵住了般。
他快速彎下腰,拍著胸口吐出一口帶著土腥味的水。
江域的大手扣住青年的後頸,將自己的額頭抵過去,聲音輕柔道:“你喝了湖水,剛剛進了心魔幻境。”
陳嶺身體往後一晃,又重新往前傾去,額頭點在男人頸窩處,皺著臉吐出舌頭,覺得嘴裡滿是泥沙。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濕噠噠的,像是被人剛從水裡撈起來。
站在原地平複片刻,陳嶺重新站直,張嘴才發現自己聲音有多嘶啞,“我怎麼喝的水?”
進入幻境之前,他分明是站在岸邊的。想起之前的事情,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最初準備用來對付死氣怪的五雷靈符已經被禳命宮破敗符覆蓋了。
“你剛畫完五雷靈符的時候,突然站定,隨後快速撲向水中,平躺下來。”
“……”後麵的事情老祖宗不說陳嶺也知道了,他一定像個神經病一樣開始了無實物表演的孤獨旅程。
陳嶺尷尬的清了下嗓子,悄悄看了江域一眼,確定對方沒有要笑話他的意思,這才小聲說:“剛剛謝謝你。”
要不是江域進入幻境陪著他,給他鼓勵和支撐,或許在KTV幻境時他就已經崩潰了。
人類很強大,也很脆弱。
那些看起來似乎已經過去的往事,隻要找準瞄點,便能一擊即中,頃刻間摧毀往後數年建立起來的堅固堡壘。
直到現在,陳嶺都還能感覺到那些蛋糕砸過來時,江域用身體護住他的安全感和灼|熱的體溫。
他想,若是哪天再想起那些往事,其中必定會有江域的身影。
孤獨麵對一切那段過去已經消失,留在心裡的是被人陪伴和保護,帶著些許溫情和浪漫的色彩的記憶。
陳嶺仰頭,在男人唇上親吻,“謝謝。”
江域落在青年後頸的手指一動,移到了他的後腦勺,指尖插|入發絲,指腹安撫的摸索著下方溫熱的頭皮,“不客氣。”
陳嶺衝他傻笑一通,突然臉色一變,“我剛剛喝了湖水還沒刷牙……”
江域拇指停在青年的唇角:“我不嫌棄。”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心話,他又輕輕吻了吻青年的唇。
背後傳來哢嚓一聲,陳嶺急忙轉身,看見正要離開的李鴻羽。
李鴻羽麵露尷尬, “我不是想偷看你們。”
陳嶺臉上有點發燙,幸好有夜色遮擋,他走上前去:“那怎麼來啦,也是挑水的嗎?”
四下一看,李鴻羽並沒有帶水桶和扁擔過來。
李鴻羽道:“我是聽見響動趕過來的,不過眼下看來,並不需要我幫忙了。”
說完看了眼江域。
李鴻羽趕來的時候,陳嶺已經開始個人表演,一會兒躺在淺水處,一會兒在岸邊走來走去,而江域卻連符紙都沒用,就將那團濃重得可怕的死氣給收服了。
想起那團幽藍色的火,李鴻羽心裡不免好奇,那頃刻間燒儘邪祟的火絕對不是符紙焚燒出來的,顏色不對,而且符火的威力沒有那麼強大。
那就像是一條被幽藍色包裹的火龍,它攻勢迅猛、靈活,頃刻間便將那團死氣纏得密不透風,並且將準備逃跑的倀鬼也給燒得一點不剩。
不得不說,江域的處理手法簡單粗暴,又過於無情。
聽李鴻羽這麼一說,陳嶺終於想起來還有一個死氣怪沒處理,他到處一看,拽了拽江域的袖子:“你把它解決了?”
看樣子是一點渣渣都不剩。
江域:“嗯。”衝李鴻羽點了點頭,“夜裡陰氣重,光線昏暗也不利於行事,我在湖邊埋了符紙,一旦出現異動便能有所感知,今天就先回去,有事我們明天再說。”
李鴻羽目送兩人離開,獨自一人站在湖邊看了許久。
從方才陳嶺一個人發瘋的狀態來看,他應該被迷了心智,進了幻境,可就究竟是什麼樣的幻境能悄無聲息的迷惑一個人的心智?
想起對方吐出來的那口水,李鴻羽半蹲下來,伸手掬起一捧水。
正想試試,老遠飛來一顆小石頭,正中他的眉心。
吳偉偉站在老遠處的田坎上,手裡拿著彈弓,即便因為距離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李鴻羽還是能感覺到他的暴跳如雷。
“你傻逼嗎,什麼水都敢喝!”山間空曠,回音一聲聲蕩開。
李鴻羽五指一鬆,水落回了湖中,再抬頭去看,吳偉偉已經跟陳嶺他們彙合,被攙扶著往上走。
陳嶺看了眼吳偉的腳,嚴肅的皺眉:“不是讓你在家待著嗎,怎麼出來了。”
“還不是外麵鬼吼鬼叫的,我怕你們出事。”吳偉偉回頭看了江域一眼,確定雙方離得夠遠,他壓低聲音說,“江哥好牛逼啊,也就三五秒的功夫,那團黑乎乎的影子和岸邊的小鬼就被他掌心那團火給燒死了。”
“那湖水有問題。”死氣怪出現的時候,周身都是黑氣,應該是其中夾雜的水汽讓他進了幻境。
可隨著死氣怪消失,他依舊沒有從幻境中走出來,直到自己卡在嗓子眼裡的湖水被吐出來……製造幻境的不是死氣怪,而是整個藍湖。
能勾出心魔的東西,就藏在湖水中。
想到這兒,陳嶺忍不住再次批評教育:“腳好之前彆瞎蹦,萬一掉進湖裡看誰能救你。”
吳偉偉撇嘴。
一看他不服氣的樣子陳嶺就手癢,他不敢去擰老祖宗的耳朵,但是敢對吳偉偉耍橫。
抬手捏住對方的耳朵,裝腔作勢地低聲威脅:“我說的話記清楚了嗎?”
“清楚了清楚了。”吳偉偉揉著耳朵,小聲嘟囔,“我剛剛還做了好事呢,你怎麼不表揚。”
“你說李鴻羽?”談起這個人,陳嶺就忍不住佩服。
膽子也太大了,那藍湖水是隨便能喝的嗎?
他毫不吝嗇的對吳偉偉豎起大拇指,“彈弓打得不錯,不過要表揚這種事你得去找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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