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嶺向來將這些當成耳邊風,偶爾撞見村民說閒話,還悄摸湊上去,在大家說得正興的時候加上一句:“原來你們這麼關心我啊。”
連續這麼操作幾次後,或許是大家畏懼他是昱和山的所有人,亦或許是因為真心覺得背後說人是非不好,漸漸的就再沒有人敢說三道四了。
江太太想起什麼,忽然道:“他們真的不打算舉辦儀式嗎?”
“問過好幾次都說不想,嫌太麻煩。”陳媽媽說,“陳嶺說日子是自己的,自己舒服就行,沒有必要為了昭告大家特意舉辦儀式。”
“是這個道理。”江太太嘴上沒說,心裡卻想著老祖宗可真是個夫管嚴。
前段時間,江盛行曾大著膽子詢問過老祖宗婚禮這件事,被對方一個“不”字就給否了。
現在想來,估計是陳家小祖宗的主意。
說話間,陳媽媽高興地站起來:“回來啦。”
陳嶺跟吳偉偉一起拎著大包小包走進門,跟在場的人一一打了個招呼便進了廚房。
吳偉偉放下東西,挽起袖子就開乾。
陳嶺幫他打下手,坐到小凳子上剝蒜。
想起方才在院子裡沒看見李鴻羽,他問道:“你不是叫了他嗎,怎麼還沒來?”
吳偉偉低頭片魚:“誰知道呢,可能是堵車吧。”
陳嶺看了他一眼,問:“昨天高先生新介紹來一個單子,你有興趣嗎?”
吳偉偉一愣,“我自己一個人嗎?”
陳嶺想了想,說:“應該不是,我接下單子以後不久,就聽高先生說他那朋友被人主動找上,那夥人說自己是專業人士。我猜,他們應該是特調部的。”
李道玄被帶回特調後不久,七十二司就來人了,當即將那與魂魄相纏的心魔從身體中抽|出,帶去幽冥地府。
這之後,特調部算是清閒了,可眾人心裡的焦慮卻漸漸爬起來。
特調部裡那麼多張嘴,每一張都要吃飯,而各個門派也需要修繕房屋,發展更多的修士……這可都是要花錢的。
這種時候,若是沒有生意上門,就得自己去找業務。
陳嶺道:“要不你問問他,就說是嘉元廣場的案子。”
吳偉偉停下刀,洗了手,立即掏出手機發了消息過去詢問。
很快,手機震動。
仔仔細細將內容看了兩遍,吳偉偉抬頭道:“是他們組接的。”
陳嶺點點頭:“那你去嗎?”
吳偉偉知道,陳哥這是想曆練他,二話不說點頭答應:“去!”
吳偉偉在將古老法器與現代科技相結合方麵很有天分,陳嶺對他很有信心。退一萬步,就算吳偉偉真的不行,現場也還有李鴻羽在。
在陳媽媽和江太太的幫助下,傍晚六點,飯菜準時上桌,李鴻羽正好也到了。
趙迅昌招呼李鴻羽坐在吳偉偉身邊,隨即皺了皺眉找了一圈,“江域怎麼還沒回來?”
陳嶺正想說自己打電話催一催,一道頎長的身影自外麵走了進來,彆後還跟了幾個搬著大物件的工人。
看著那物件的形狀,眾人緘默,不用腦想都能猜出來,那是一張床。
還是一張至少兩米寬的大床。
趙迅昌眨了眨眼,手蜷在嘴邊咳嗽一聲,衝江域道:“回來得正好,趕緊洗手吃飯吧。”
江域向在座的人頷首致意,“稍等,你們先吃。”
趙迅昌現在長了輩分,不怕他了,招呼道:“咱們先吃著等,要不菜該涼了。”
陳嶺端著碗,借著拿筷子的那隻手遮擋,偷偷摸摸看了眼江域往房間方向移動的背影,耳朵紅了。
他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坐在他正對麵的吳偉偉忍不住笑了下,旁邊的李鴻羽看了他一眼:“怎麼?”
吳偉偉急忙搖頭:“沒什麼。”
李鴻羽這人太正經了,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在想他江哥和陳哥的八卦,大概是太心虛,他總覺得旁邊的人還在看他。
扭頭一看,還真是。
吳偉偉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迅速夾了塊兒排骨放到李鴻羽的碗裡:“多吃點多吃點,你太瘦了。”
李鴻羽看了眼自己飯碗裡那塊兒裹著醬汁,大小得宜的小排,低聲說了句謝謝。
吳偉偉手臂一勾:“都是兄弟,客氣什麼。”
說話間,飯桌上多了個人,江域已經打發好工人坐到陳嶺旁邊的空位上。
一直陪著趙迅昌說話的江盛行,這才算是徹底放鬆下來,笑著替江域倒了杯酒:“今天大家高興,您喝點?”
江域:“好。”
他目光落在瓶口,見差不多了,手指在桌上點了幾下。
江盛行立刻停手。
一大家子把酒儘歡,好不熱鬨。
除了他們,黃鼠狼、德牧、五銖錢和三屍蠱也跟著打牙祭。
為了怕嚇到“沒見過世麵”的江家人,陳嶺給他們找了塊兒平整的小石頭當桌子,上麵擺滿了小碗小碟,每個裡麵都裝滿了分出來的食物。
黃鼠狼兩手抱著雞腿,吃得滿嘴是油,胡須聳動,圓圓地眼睛滿足地眯起。
德牧嘴巴大,胃口更大,可是得了主人的命令不許將這些全都吃完,隻能可憐巴巴的伸出舌頭卷一塊兒鴨肉,細細咀嚼,嚼夠了一百下才默默咽下去,去吃下一塊肉。
五銖錢裡的魂魄飄了出來,他聽從陳嶺的囑咐,守在這兒看著它們,以免為了搶食而打架。腳邊,黑漆漆像條小蛇的三屍蠱正在泥地裡鑽來鑽去。
五銖錢:“……”
真是個傻貨,自從主人把它領回家,有江域教育一頓後,好好的蠱蟲也不當,就知道當蚯蚓。
起初他並沒有多想,直到後來無聊時翻起主人書才知道,這他媽是一隻蠱蟲!
五銖錢本來覺得自己好好的鬼不當,非要寄身在錢幣中當一個門神已經夠沒有追求了,沒想到這兒還有個更沒有追求的。
正巧三屍蠱的腦袋從土中鑽出來,他用手指去碰了下,感歎道:“沒想到,你比我還傻。”
“傻瓜,傻瓜,大傻瓜!”牆頭上方由院內老樹延伸出的枝丫上,金剛鸚鵡低頭看著下方,“你們都是大傻瓜!”
大概是在昱和山待久了,受了靈氣影響,小藍的智商越來越高也就罷了,眼睛也越來越毒,能看見一些遊蕩的陰物。
它可不知道那些並非活物,還以為是家裡新添的成員,總是去欺負德牧,薅它背上漂亮的皮毛,然後帶回去隔壁已經落成的繁育試點,將柔軟的狗毛添進自己跟未來小妻子的小窩裡。
所以德牧一看見它就心裡發怵,飯也不吃了,撒腿就跑。
黃鼠狼高興了,短小的前爪攤開,意思是這盆雞肉是我的啦!
五銖錢頭痛似的捏住鼻梁,起身追上去,軟趴趴的喊著:“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了……”
院內院外皆是歡聲笑語,一直持續到晚上八點。
陳嶺也喝了點小酒,量不多,腦子有點昏沉,他幫著吳偉偉將碗筷收拾進廚房,兩人一個洗一個清,配合默契。
李鴻羽默默地在外麵掃地,等兩人收拾出來,他道彆:“我先走了。”
吳偉偉:“我送你。”
兩人一走,江域就從房間裡出來,拉著陳嶺進了房間。
院裡每間屋子格局都一樣,算是個小套間,書房與臥室間做了個隔斷,房間裡有個寬敞的衛生間。
陳嶺他們的房間也是這樣,不同的是,衛生間裡按照江域的意思多了個浴缸,房間裡鋪著厚實的地毯,並且處於某種不能言說的理由,房間裡的隔音做得比其他房間更嚴密。
毫不誇張的說,裡麵的人就是喊破喉嚨,隔壁的人聽不見。
陳嶺渾身不自在,那雙按在他背上的手比平日更加滾燙,推著他往衛生間走。
“我自己來就行。”陳嶺從窘迫中回神,加快步子往前走,雙股的肌肉連帶著相連的腰背,隨著緊張的情緒變得僵硬。
江域的手滑落下去,隔著衣服揉了把他的腰,“彆緊張。”
陳嶺咽了咽口水:“我沒緊張。”第一隻腳踏進衛生間,他急忙轉身撐住欲跟進去的男人,用力把人往外推,同時另一隻手抓上浴室門用力合上。
他靠在浴室門上,摸著胸口,掌心下是自己快速的心跳。
用力吸了口氣,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自從國外領證回來,兩人照舊和從前一樣分房睡……當然,這是從彆人眼裡看的,實際上江域每天晚上都出現在陳嶺的被窩裡,舒舒服服的抱著媳婦聞來聞去。
大概是想著今天要搬家,兩人要同房了,江域昨晚破天荒的大搖大擺走進陳嶺的房間,再沒出去過。
兩人擠在一張不算大的床上,胳膊挨著胳膊,腿挨著腿,就算是想要分開,降降體溫也不能。
都是成年男人,其中一個還是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不過是一個不帶情|欲色彩的親吻,江域呼吸就重了……
陳嶺雙手捂住臉,及時打住自己的思維,低頭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在心裡安慰自己:沒事的,手跟彆的地方不一樣,說不定等真的上戰場的時候,時間就沒那麼嚇人了呢?
這麼一想,臉上的溫度跟著褪去。
陳嶺懷著忐忑的心情洗完澡,用浴巾擦乾身才想起,自己沒拿衣服進來。
做賊似的,他擰開門,把腦袋探了出去。
造型簡約的實木床邊,江域端正的坐著,手拿著一個巴掌大的紙盒子正在研究,陳嶺視力不錯,一眼就看見上麵兩個關鍵字——“激爽”。
陳嶺:“……”
他清了下嗓子,試圖引起男人的注意,“你能幫我拿下衣服和褲子嗎?”
江域抬眸看向他,目光深邃,意味深長,慢悠悠地放下保險套盒子,起身去到衣櫃前。
陳嶺看他先是拉開櫃門,然後彎下腰,打開了下方的抽屜……
“這個顏色行嗎?”江域一本正經的舉著手裡的東西詢問。
陳嶺尷尬得腳指頭抓地,恨不得衝出去堵上男人的嘴,他胡亂的點頭:“行行行,你趕緊拿給我。”
江域點點頭:“這麼急,原來你喜歡白色。”
陳嶺臉上紅炸了:“我沒有!”
“好,你沒有。”江域好脾氣的哄著,又取出一套家居服一起拿過去。
陳嶺狠狠瞪了他一眼,搶過衣服,砰一聲關上了衛生間門。
換好衣服,他走出來,假裝鎮定的瞟了江域一眼,一邊擦頭發,一邊說:“你快去吧。”
“好。”江域衝他勾唇一笑,眼睛裡的感情濃烈得像是春日烈酒,讓人有些眩暈迷醉。
陳嶺連忙彆開眼,徑直坐到床頭,垂著眼皮看向腳下的地毯。
江域拿著衣服從他麵前經過,指尖拂過青年半乾的頭發,“等我出來幫你用吹風吹一下。”
陳嶺的腦袋埋得更低了:“哦……”
江域留下一聲輕笑,進了衛生間。
聽見落鎖聲,陳嶺抬頭看向浴室門,悄然鬆了口氣,他連忙翻身去到床頭,拿起保險套盒子研究,越研究越緊張,最後實在扛不住緊張的心情,他起來原地蹦了兩下,搞得自己精疲力儘才一頭倒上床。
頭頂的天花板雪白一片,簡單的吊燈懸在下麵,散發著柔和的暖光。
大概是喝了酒,又一直情緒緊張的緣故,陳嶺漸漸的有些困了。眼皮子不受控製的垂下,和下眼皮黏到一起。
迷迷糊糊間,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他猛地睜開眼坐起來,拍打兩下臉頰,意識清醒了大半。
可能是閉眼養了會兒神的緣故,被那點酒精攪和了的思緒異常清晰,他張嘴回應道:“怎麼了?”
江域的聲音跟著衛生間的門傳來,“你進來幫我一下。”
陳嶺沒有多想,疑惑的推門走進去。
誰知剛握住門把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另一隻手從門縫中伸出來,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瞬間將他拉了請進去。
熾烈的熱吻迎麵襲來,令人毫無防備。
緊張、羞澀、害怕,所有本該在特殊時間段內該有的情緒,被這急促的親吻給驅趕得一乾二淨。
陳嶺隻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卻舍不得停下。
意識飄散間,他感覺自己被抱起來,下意識將手臂纏上男人的脖子,緊緊勾住。
江域停下激烈的親吻,憐惜地在青年唇上一下一下的輕啄。
陳嶺隻覺得渾身發熱,整顆心被對方濃厚熨帖的感情灌得滿滿的。
此時的他已經忘了最初的各種擔憂,心裡被安全和溫暖包裹,隻想把自己整個人都交給江域。
……
窗外明月升起,眼下的一切安寧寂靜。
從那房間中流出的旖|旎溫情,在漫漫長夜中不斷起落,將穿插在未來的每一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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