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陸初箏抱起手臂,歪頭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得他提這個事還有彆的目的。她是那種顧前不顧後的人嗎,戲台子搭好還唱了半天,她沒理由自己拆台。
公主府的小廝、婢女和還有護院武師,雇來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要求人忠心不二實在強人所難。
又不是買回來的奴隸。
“在下隻是提醒殿下,以免殿下太忙把這事給疏忽了。”蕭元嵩神色自若。
小狐狸太警覺了點。
“多謝公子。”陸初箏扯了下唇角,笑得十分虛假,“有心了。”
他才不是真心提醒。
智多近妖的人,有時候頂討厭。
剛剛還覺得這人非常不錯,想的辦法比自己周到,還能將臨堰當地的各種人都利用起來,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讓陸承乾查無可查。
好感還沒多長時間,他尾巴就翹起來了。
“為殿下分憂是應該的。”蕭元嵩疲憊坐下,“在下歇一會。”
躺床上假扮陸承風的小兵睜開眼,小心翼翼地問,“是小的太沉,累著二公子了?小的記得……”
“你什麼都不記得,從今往後你就在這院子裡住著,該躺床上就躺床上,彆亂跑。”蕭元嵩打斷他,順便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小兵默默閉上嘴。
他記得二公子武功遠在將軍之上,百步穿楊,飛簷走壁不在話下。就前幾個月,他到軍中看望兩位將軍時還跟將士比了一場,一個人打服了二十個將士。
二公子不讓說,那就是不能說,以後得記著。
小兵又看了眼蕭元嵩,飛快收回視線,閉上眼裝睡。
“你凶他做什麼。”陸初箏抱著手臂坐下,淡淡出聲,“下次需要他出門,我自己抱。”
“還是在下來好些。”蕭元嵩暗暗頭疼。
他演太過了?
“既然公子要搶,那就還是公子抱吧。”陸初箏揚了揚眉,起身出去,“一會你得陪本宮出去辦事,我去叫春杏過來。”
除了春杏,府中的其他人她一個都不信任。
蕭元嵩偏頭,少女身姿窈窕,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院中樹後。
他收回目光,看向床上的小兵,“長樂不知道在下會武功,你千萬不能告訴她這件事。”
陸承風那小子到了軍營,很快就會知道。
他今夜就得傳消息給元煥,讓元煥跟陸承風說千萬不可走漏消息,嚇唬他走漏消息自己會被殺頭。
自己曾任天子師,皇帝若是知曉此事,說不定會覺得蕭家有謀反之心,故意隱瞞他會武功之事。
陸承風心思通透,說了肯定會保密。
隻要他不說,長樂就不會發現這事。
“小的明白。”小兵睜開眼,笑嘻嘻看他,“那小的可以跟公子學武嗎?”
蕭元嵩抬了下眼皮,慢悠悠
出聲,“看心情。”
小兵:“……”
那還是不想了。
蕭元嵩將他失望的神色收進眼底,唇角勾了下,起身去給自己倒茶。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陸初箏帶著春杏進來。
蕭元嵩喝了口茶,慢條斯理起身。
“走吧,人在錦春樓等著了。”陸初箏扭頭往外走。
她跟春杏說了陸承風去軍營的事,囑咐她不要聲張,日後就裝著陸承風病重的樣子,不讓陸承乾看出破綻。
春杏在宮中時間長,對她又是無比的忠心,辦事也讓她安心。
從西院出去,王風淩等在花廳,看到蕭元嵩也跟出來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王世子,你繼續去幫我貼雇人的告示,我和蕭公子去見陳東家就行。”陸初箏交代一句,戴上帷帽抬腳往外走。
王風淩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長樂對待蕭元嵩的態度越來越不一樣,她不會是喜歡上蕭元嵩了吧?
應該沒有這個可能,她可是被蕭元嵩退婚才會被流放的,這事不會這麼輕易就放下。
王風淩安慰自己彆多想,臉上又堆起笑容,衝著陸初箏的背影說,“我馬上去辦。”
蕭元嵩瞥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王世子辛苦。”
王風淩想一腳將他踹出公主府去。
他這個語氣怎麼跟當家主子似的。
蕭元嵩說完就走,看都不看他。
王風淩磨了磨後槽牙,帶上剩下公告跟著出去。早前已經貼了不少,也跟圍觀的百姓講了,讓他們明日到公主府報名,也不知會不會有人來。
找到盧子焱,王風淩分了一半的公告給他,忍不住說,“你有沒有覺得長樂對太傅,跟對我們不大一樣?”
“沒看出來,我隻看出來太傅對長樂很不同。”盧子焱輕嗤,“長樂不過是看誰有用就找誰,她被太傅退婚過,是不可能會看上他的。”
“這倒也是。”王風淩心裡舒服了不少。
轉念又想,他們當初都被長樂拒婚,更沒可能被看上,又有些不是滋味。
“你想那麼多做什麼,三年內無詔不得回京,誰知道三年裡會發生什麼。”盧子焱搖搖頭,將手中的告示貼到牆上。
三年內皇帝不可能再給長樂賜婚,她也不會跟皇帝說要出嫁,今後的事誰都看不到,現在就去想這些,簡直是杞人憂天。
“說正事,方才晉王等人返回臨堰,說
是四公主的馬車掉下山崖,四公主也不見了蹤影,我怎麼覺得這是不對勁。”王風淩眯起眼,臉上多了幾分嚴肅,“會不會是阿布把她給劫走了。”
幾日前,四公主她們幾個要來公主府借住,被長樂給轟了回去。
當時阿布就在城內。
臨堰的百姓說有雄鷹在天空盤旋,就表示漠北的部落想要攻打臨堰。
然而城外並沒發現漠北的大軍。
唯一可能,便是阿布又潛回臨堰
,意圖不軌。
阿布第一次擄人不成,所以又來一次。
“應該是他,不過秦王不會承認的,這件事咱彆管。”盧子焱輕笑,“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活該。”
以秦王陰毒的性子,當初跟阿布打得火熱,估計是想讓阿布把長樂帶走。
誰知阿布看上的人是四公主。
王風淩也忍不住笑,岔開話題不再說這事。
臨近傍晚,城外的百姓紛紛收攤趕著出城。城內的百姓也忙碌起來,收攤回家。
錦春樓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隻剩下二樓還幾個客人還在飲茶閒聊。
陸初箏跟陳東家簽好契約,微笑出聲,“日後還請陳東家能指點一二。”
“這是應該的,草民預祝公主的商隊月越辦越大。”陳東家恭敬行禮,“草民多謝公主慷慨,買下草民的商隊。”
商隊出手,他也有時間陪媳婦孩子了。
“是本宮要多謝你,人和馬先放你那邊,等本宮買好了宅子再將人馬帶走,還要多麻煩你幾日。”陸初箏站起來,低頭收起契約,“時間不早,茶樓也差不多要關門,本宮就不多留陳東家了。”
“草民定當處理好商隊,等公主買了鋪子再遷過去。”陳東家也站起來,再次恭敬行禮。
從樓上下去,街上已經沒什麼人。
陸初箏衝陳東家擺擺手,帶著蕭元嵩順路去牙行。
商隊買下來,她需要一個倉庫一樣的地方安置馬匹和人,順便堆放貨物。這事必須儘快辦,一兩天內解決掉最好。
買商隊花了好幾千兩銀子,不是買回來看的。
“還要買什麼?”蕭元嵩抬頭看去,“殿下可是去牙行?”
“買個鋪子準備掛牌開工。”陸初箏回頭看他。
夕陽隻剩一點紅,朦朧的光線打在他臉上,那張任何時候看都好看的臉,像是塗上了一層脂粉,俊逸之餘又帶著一點彆樣的誘惑。
他穿女裝估計會很好看?陸初箏按下腦中冒出來的古怪念頭,唇角彎了下接著說,“要儘快開工,春耕的種子運輸是不小的需求,不能買了商隊又不乾活。”
“明白。”蕭元嵩點了下頭,唇角不自覺上揚。
她真是自己見過的,最不一樣的公主。
到了牙行,掌櫃的在關門準備打烊。
陸初箏攔住他,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外跟他打聽城內哪有空的宅子,可以養上幾百匹馬,又能堆放很多的貨物。
“容我想想。”掌櫃的沉吟一陣,眼神亮起來,“府衙對麵有一處糧倉,當年是用來屯放糧食的,後來上一任知府大人說,糧食屯在人人皆知的地方,容易走水,就丟棄不用了。”
蕭元嵩站在一旁,垂眸看著少女被染得粉紅的頸子,沒來由的想了下她吟詩作畫的模樣,唇角不自覺上揚。
她還是如今這般模樣好看些,京中貴女的那些做派,不適合她。
“這是要跟官府買嗎?”陸初箏有些心動。
能買到最好,買不到就另外找。
臨堰城內其實有點擁擠,一百多匹馬晚上真的有點吵,商隊放哪兒都不合適。
“上任知府委托牙行幫忙賣出,一年多都沒人問。一個是地方太大了,另一個是離府衙很近卻不當街,買了沒什麼用處。”牙行掌櫃的失笑,“殿下若是想買,等草民拿了鑰匙這便帶殿下去瞧瞧。”
“去瞧瞧,合適的話本宮去找林知府說一聲,看看價格怎麼定。”陸初箏微笑揚眉。
“欸。”掌櫃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取下剛裝上去的門板,回屋拿鑰匙。
那屋子買了去,養上兩百匹馬都不成問題,公主看了一定會喜歡。
價格也不貴,跟王爺府差不多大,價格卻不到一半。
就是裡邊粗糙些,原來是用來屯放糧食的,沒法精致。
掌櫃的拿了鑰匙和燈籠出去,順手放上最後一塊門板,鎖了牙行的大門帶他們過去看房子。
陸初箏邊走邊跟他打聽價格,以及土地歸屬問題。
糧倉是官府用地,不知道有沒有地契。
“公主放心,地契和房契都有,可以更名。”掌櫃的失笑,“就怕林知府不認,這糧倉是上任知府要賣的,價格也是上任知府定的。”
“我去找他解決。”陸初箏聽說有房契地契,頓時安心。.
林知府到了臨堰竟然不盤賬,還是已經盤過賬了,但是沒有把糧倉這塊算進去?
倘若他跟賬房對過賬,就表明對於糧倉的價格是接受的。
陸初箏想到這,餘光看了眼蕭元嵩。
她得想辦法試探林知府。
陸承乾因為陸寶珠失蹤一事正在發瘋,自己若是用上任知府定下的價格買下糧倉,說不定會讓他借題發揮。
銀子損失事小,耽誤自己安排事大。
經過公主府,陸初箏瞄了眼緊閉的大門,繼續往前走。
糧倉就在府衙對麵,大門不當街,門前的巷子倒是很寬,跟城內幾條主要的街道一般大。
陸初箏跟著掌櫃的進去看了一圈,發覺這地方外邊看著不大,裡邊比公主府還要大,眼底滿是欣喜。
這麼大的一個宅子,雖然隻有兩進,但夠用了。
前麵辦公和堆放一些小件的貨物,後邊倉庫養馬住人,就不需要再另外找地方給馬夫住著了。
回到大門前,陸初箏裝出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仰起臉問
蕭元嵩,“公子覺得此處如何?”
她是挺滿意的,靠近南門和府衙,百姓真找他們商隊送貨也放心些。
主要是院內足夠大,隨便養馬住人堆放貨物,簡直是為自己量身留下的。
“還不錯,殿下若是想買,明日一早在下便陪你去府衙找林知府。”蕭元嵩神色輕鬆,“價格也合適。”
“那就這樣說定了。”陸初箏徹底放心,笑盈盈轉頭跟掌櫃的說,“我明日先去見林知府,若是沒有問
題會直接去牙行,過了晌午我若還不去你可差人到公主府打聽消息。”
“草民明白。”掌櫃的拱手行禮。
陸初箏笑了下,吩咐他鎖門回去。
城門關閉,街上隻零星看到幾個剛收完攤往家趕的百姓,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
陸初箏覺得有點冷,下意識搓了搓手臂。
北疆的氣候要六月後才徹底穿轉暖,這會到了夜裡依舊有些涼,加上今日風大感覺更冷。
“很冷?”蕭元嵩走到她身邊,儘量幫她擋住風。
陸初箏有點詫異地看他一眼,沒吭聲。
回到公主府,晚飯已經準備好,所有人都等在花廳。
陸初箏進去洗手淨麵坐下,招呼大家吃飯。
“長樂,今天那神醫怎麼說,燕王殿下還有救吧?”嶽錦榮端著碗,擔憂看她,“需要用什麼藥你說一聲,我安排人去買。”
盧子焱和王風淩也看著她,眼裡滿是擔憂。
今日從早上到現在,他們就沒見她笑過。
從上京過來的路上那麼苦,也常常能看都她的笑顏。
“神醫說先吃一副藥,若是不好就再送過去瞧瞧。”陸初箏失笑,“多謝大家的關心,承風會好起來的,吃飯吧。”
嶽錦榮見她這樣,誤以為她是在強顏歡笑,心中更覺難過。
他們都在她身邊,也沒能阻止糟糕的事情發生。
盧子焱低下頭,悶悶吃飯。
王風淩看了眼好似一點都不在意這事的蕭元嵩,鬱悶端起碗筷。
讀書人最是薄情。
燕王殿下稱呼他,左一個大哥又一個大哥,如今病倒他竟是不怎麼難過。
怪不得話本中的那些書生,沒幾個好東西。
花廳的氣氛有些古怪,月瑤本來想開口的,見大家都很嚴肅的樣子,嘴巴張了張又老實把話吞回去。
屋裡安靜,外邊的動靜卻倏然變得清晰,像是有馬匹和大軍經過。
陸初箏臉色微變,放了碗筷快步出去,利落躍上圍牆。
盧子焱和王風淩也跟著躍上去,一塊蹲在牆頭往外看。
府衙的官兵舉著火把,像是在搜城。
“秦王不會以為四公主在城內吧?”盧子焱目露鄙夷,“換我也不會很快就把人帶進城。”
“你少說兩句。”王風淩餓壓低嗓音,“他這是真急了,你們看城南那邊。”
盧子焱和陸初箏都扭頭看
去。
大批的官兵舉著火把去找人,似乎還找了不少百姓幫忙。
陸初箏收了目光,漠然出聲,“回去吃飯。”
陸承乾彆想找到陸寶珠,阿布敢劫走她就一定做好了各種準備。他想不到該準備什麼,紮圖也會想到。
“吃飯。”盧子焱笑了聲,從圍牆上下去。
三個人回到花廳,陸初箏沉默吃飯,盧子焱說了下外邊的動靜,也安靜吃飯。
官兵搜城,一整
晚都雞飛狗跳。
陸初箏快天亮時才睡著過去,醒來精神不怎好,整個人病懨懨的了無生氣。
去王爺府看完修葺的進度,她把幾個管事的叫到一起,給他們安排新的工作。
修葺完成後是改建,需要材料和工匠也不同。
陸初箏處理完王爺府的事,疲倦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出聲,“蕭公子可知城內何處有會雕玉的師傅。”
會所的會員等級她打算用不同牌子區分,玉質牌身份最高年費兩千兩。銀質牌次之,年費一千五百兩,銅質牌一千兩,木質牌五百兩。
想要進會所就得交年費,交完了年費再去吃飯喝酒,消費另算。
長青樓在臨堰能開,她的會所也能開。
.
真心想要結交世子的人,不在乎幾千兩的年費。
“知道,殿下想要做什麼。”蕭元嵩打開扇子扇風,閒聊的口吻,“打算送誰禮物?”
臨堰的雕玉師父不少,手藝不錯的隻有一個人,她估計也看不上手藝不好的那些。
是要她的心上人準備禮物嗎?
“送給喜歡的人。”陸初箏淡然揚眉,“公子覺得墨玉好看還是羊脂玉好看,抑或是碧玉,給個意見。”
今後那些會員就是自己的發財樹,牌子也要做得好看一點才行,不能丟了公主的麵子。
“羊脂玉。”蕭元嵩的嗓音有點冷,“走吧,在下現在就帶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