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景神色恍惚,甚至都忘記問喬辰的情況,而是獨自一人去了外麵。那種一瞬間的荒誕感讓喬景覺得很不真實。
過敏和遺傳不是百分百相關,但也有一定的關聯。可喬厭和母親一樣,這件事也太奇怪了。
難道說喬厭的生母路嫋嫋和媽媽一樣有過敏史?
喬景仔細回憶,路嫋嫋跟在顧媛身邊許多年。喬景小的時候,路嫋嫋也經常照顧他。哪怕是路嫋嫋最忙的時候,她都會每天抽空陪喬景一會。
對於八歲前的喬景來說,路嫋嫋像是他另一個母親,甚至喬景對路嫋嫋比自己的親生父親喬顧存還要信任。所以喬景才不能原諒她的背叛,這麼多年也不肯想她。
但現在翻出記憶,卻依舊新鮮如初。路嫋嫋沒有過敏史,不管是食物還是藥物都沒有。而喬顧存也沒有。
“啊?是你!那個急救的患者出來了,你要不要進去看看?”喬景在外麵發了半天呆,喬厭那邊的急救也做完了。護士看見他,就趕緊喊他一聲。
喬景瞬間想起喬辰,“我弟弟是另外一個。”
“另外一個?”護士愣住,“那個不在我們醫院,我不知道。可裡麵躺著的那個竟然不是你弟弟嗎?我看你們眉眼很像啊!尤其是眼睛,一模一樣。”
說完,護士就走了。
喬景卻被她這句話砸懵住了。
所有見過喬厭見過他的都會說一句,喬厭長得很像喬家人。過去,喬景從來沒有仔細琢磨。可現在翻來覆去的細品,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喬厭的這個長得像喬家人,並不是和喬顧存對比,而是他自己。可比起父親喬顧存來說,喬景其實更像母親,他眼睛形狀也是遺傳自母親的。
喬家,隻有喬辰才是長得最像喬顧存的孩子。所以喬顧存對他也格外寬容。過去,喬景慣性思維,覺得兄弟兩個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完全沒問題。
可直到現在,他才猛地反應過來,如果喬厭是私生子,又為什麼會有一雙和母親如出一轍的眼睛?
當年救護車上同時出生的兩個嬰兒,喬景當年也在車上。可他那會隻有八歲,不管怎麼回憶,都隻有兩個渾身是血的孩子。
一個哭的撕心裂肺,一個安安靜靜的依偎在母親懷裡。
後來,母親親手把那個安靜的教給了爺爺,他當時看得清楚,喬厭手腕上戴著的牌子,母親名字是路嫋嫋。
所以,當時所有人都認定了喬厭是私生子。
可如果那天……兩個孩子抱錯了呢?
喬景心裡咯噔一聲,爺爺說,他以為母親是托孤,後來看手牌知道喬厭是私生子,所以才明白母親是懇求他留喬厭一條命。
可如果,母親就是托孤呢?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哪個,所以想讓爺爺幫著照看。
畢竟,母親十八年來,從來不承認阿辰。可隻是第一次見麵,她就抱住了喬厭,喊他寶寶。
喬景後來又去看了母親那些年的畫,雖然麵容有些模糊,但的的確確都很像喬厭。尤其在見過喬厭之後,母親畫上的少年,全都變成了喬厭的臉。
她每天都在想喬厭,每天都會問問他喬厭什麼時候再來,每天都在和他說,一定要保護好弟弟。
母親沒有精神失常之前,是個很聰明的人。當年車禍就是有問題,一直到現在,肇事者都沒有出現。喬景這麼些年把喬辰看得很緊,也是這個緣故。他很怕自己在失去弟弟。
可如果,他們都錯了呢?
喬景聽過一種說法,母親是不會認錯自己的孩子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或許喬厭才是他的親生弟弟!他們把私生子當成寶貝嬌寵了十八年,卻把真正的寶貝逼到絕境連哭泣都是奢侈。
想到喬厭這些年的日子,想到喬辰對他那些毫不客氣的欺辱,還有自己冷眼旁觀看似一碗水端平實則就是漠視的做法,喬景害怕得渾身發抖,他臉色慘白,這種猜想讓他腦袋亂成一團。連自己什麼時候又走回到急救室的都不知道。
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喬厭的病房門口。喬景慌張的躲在門邊。病房裡麵,岑葭不知道去乾什麼了,倒是老管家守在喬厭身邊。
喬景看著裡麵靠著床坐著的喬厭,越看越覺得喬厭的側臉,和母親簡直如出一轍。
不,不會的……喬景越來越混亂,他用一萬種理性的理由來反駁自己的懷疑。可緊接著,感性卻告訴他,你猜的沒錯,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沒有任何關係,就如此偶然的情況。
喬景決定要冷靜一下,他轉身離開了醫院。
而此時,病房裡的喬厭靠在床上正在思考。從學校和喬辰打架,到醫院急救,這麼一圈下來,喬厭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他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喬辰已經瘋了,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用儘手段也不能讓他和母親好過。過去,喬厭因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所以一直對喬辰心有愧疚,也便處處忍讓。可實際上,喬辰對他,許多時候或許根本就和仇恨無關。更像是一種偏執的發泄。
更何況,自己既然決定保住母親,就絕不能在這麼隱忍下去。
喬厭下定決心,不能再坐以待斃,任由喬辰一而再再而三的造次。
他從來沒有這麼冷靜過,就身上的那些痛楚都成了讓他繃緊神經的憑借。喬厭將母親喬家的形勢小小的總結了一下。
首先是老爺子。與其說是爺爺,不如說,他隻是喬家的掌權人。在老爺子的眼中,家族利益大於一切,就好比喬厭私生子的身份,對於他來說,隻要是可以利用的,就無所謂。
而喬錦和岑葭,喬厭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麼,但的的確確是在庇護他。可有喬景在,他們總歸是和喬景關係更好的。
因此,他現在能夠利用保護自己和母親的,就隻有老爺子了。隻要他能證明自己的能力對於喬家來說是獨一無二的,那麼不管喬辰有多理直氣壯,都不能碰他分毫。
就好比現在,老爺子對他在考察期,可一旦確定了,他未來就是研究所的接班人,喬辰就絕不可能在他麵前造次。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得到現在研究所負責人的認可。
喬厭看了一眼,滯留針埋在左手的手背,帶著的呼吸機也不影響到他的視線。於是,喬厭給岑葭發了條信息。
“打擾了,我記得原本今天晚上有老師過來考試對嗎?可不可以把卷子的電子版發我一份,我做好發給老師。”
岑葭正在給喬厭取檢查結果,看到短信也很詫異,他先打了個電話過來,然後想到喬厭現在還不能說話,索性也不多說,隻是告訴喬厭,“先彆著急,我和喬錦都在醫院,一會我們倆就過來。”
然而等岑葭和喬錦回到病房的時候,喬厭已經把餐桌支起來了,明顯是做好了準備。岑葭還想勸勸,喬錦歎了口氣,把卷子給了喬厭。
“千萬彆勉強,撐不住就和我說。”喬錦摸了摸喬厭的頭,輕聲勸他。
喬厭脖子不好動,隻能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拿出筆,喬厭冷靜了一會便開始做題。
老管家在旁邊看著,寬大的病服顯得喬厭格外瘦弱,分明站起來也高挑,可這麼窩在床上卻像是隻有小小一團。老管家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喬厭的肩膀上。
喬厭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但沒有拒絕。
喬厭做題和旁人不同,他總是寫得很連貫,不管多困難的題目,他都能抽絲剝繭找到最關鍵的地方,然後層層分析,找到最終答案。
岑葭和喬錦站在旁邊看著,喬錦是存在感很強的人,但喬厭卻全然不受影響。
但岑葭還是因為他變得越發青白的臉色懸起了一顆心。中間有兩次,喬厭因為呼吸不順暢停下來,但很快,他就繼續寫了下去。
這張卷子的初衷就是想要摸清喬厭和另外幾個喬家挑選出來的學生的學習程度,所以雖然題目不算多,可寬度和深度都非常足夠。
喬厭比其他人拿到卷子都晚了半個多小時,可卻比他們都提前交了卷子。可即便如此,寫到後麵的時候,喬厭的筆跡也變得虛浮許多。
“拿給老爺子看。”喬厭在演算紙上寫下這句話,然後將卷子交給岑葭。
岑葭立刻就明白喬厭的意思。之前他找到喬厭的時候,和喬厭說,喬家不要沒用的人,所以喬厭在證明自己有用?
看著麵前的喬厭,幾乎搖搖欲墜,但是就靠著這一絲希望吊著,固執的往上爬,不肯墜落深淵。
強行壓住心裡的難受,岑葭鄭重的點頭,“都交給我,我會仔細和老爺子說的。”
喬厭低低的嗯了一聲,然後就疲憊的靠在枕頭上,按住胸口急促的喘了幾口氣。老管家趕緊把床在搖起來點,同時幫喬厭順氣。
岑葭看不下去,帶著卷子出去了。
一出醫院大門,他就狠狠地踹了旁邊的柱子一腳。喬錦趕緊攔住他。
岑葭氣得罵了一句,“都他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