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邊的年輕女子,看上去跟顧雪蘿差不多大的年紀,穿著一身杏子紅衣服,兩人眉目間有六七分相似,連臉上假笑又帶著隱約嘲諷的表情都如出一轍。
銀蛾不知道何時走了上來,在顧雪蘿耳邊提醒道;“這是蘇姨娘。”
顧雪蘿點了點頭。那女子走上來,依舊笑著說道;“妹妹見過姐姐。”
李氏笑著說道;“妹妹今日也有雅興,到花園裡來逛逛?”
顧雪蘿不動聲色地看著二人。李氏當日鬱鬱而終,就是拜此人所賜。這母女二人,看似明豔漂亮,實則心如蛇蠍。母親良善,豈能治得住她們。
蘇姨娘低頭撫了撫發髻,看向顧雪蘿。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哎呦,雪蘿可是越出息越漂亮了,這麼簡單的裝束,也難掩姿色。”
顧雪蘿頓了頓,才說道;“多謝姨娘誇獎,雪蘿不過是蒲柳之質罷了。”
蘇姨娘的眼睛在她身上放肆地打了一個轉兒,說道;“妾身還要恭喜姐姐,雪蘿再過幾日就要出嫁了。雖說隻是寒門細族養出來的男子,母親還是個下賤的繡娘,不過,好歹也中了殿試第一呢!”
顧雪蘿想要上前說話,卻被李氏牢牢拉住,不叫她講。
這時,站在蘇姨娘旁邊的庶女珠玉也笑了起來;“可不是,妹妹還以為,以長姐的容貌才情,需得皇子王爺,才能配上你呢!沒想到”珠玉做出一副忍不住的樣子,掩著嘴笑起來,但顧雪蘿還是能看見她一口白皙的牙齒。
“珠玉,休得無禮。”蘇姨娘叫住了珠玉,但那話軟的不像製止,反而如同鼓勵。
珠玉見李氏母女如此隱忍,膽子更大了些,繼續說道:“不過姐姐從前與趙小世子有婚約,如今又許給光祿大夫林檀,這可真是,貨比三家呀!”
此言一出,連底下的仆人都小聲嗤笑了起來。
顧雪蘿聽著她如此明顯的諷刺之言,實在忍不住了,她鬆開李氏微微顫動的手,走到蘇姨娘母女二人麵前。仔細地端詳著珠玉,繼而說道:“妹妹說的極是,不過,我心裡倒是好奇,我這般人品,隻能嫁個從二品的光祿大夫,那以妹妹這般人品姿色,以後,是要找個刺史啊,還是縣令啊!”
珠玉瞪了瞪眼睛,剛想衝著她說話,顧雪蘿已經揚手扇了她一個耳光。這一耳光打的又響又用力,在場的人全都吸了一口涼氣。
也不知道顧雪蘿哪裡來的力氣,珠玉挨了這一下,右臉立即火辣辣的腫起來,整個人後退了好幾步,蘇姨娘立刻扶住自家女兒,一邊痛惜的看著她的臉,一邊有些氣憤的看著顧雪蘿。
可她卻搖了搖被震得有些發痛的手掌,輕蔑的說道:“妹妹真是無理。我母親身份尊貴,所以不願意搭理你,不過我可不是這般好開交的,我是你長姐,不得不親自教育你。要不然,你來日出去這般丟人現眼,彆人還以為,偌大的中書府,連一個庶女都教導不好。”
蘇姨娘還想說話,顧雪蘿卻扭過臉來,凶狠的瞪著她。那眼神中存著幾分恨意,幾絲警告,仿佛繩索解捆的野獸,立刻就要咬人。蘇姨娘被這眼神嚇的退後幾步,一時間竟然不敢說話了。
顧雪蘿不再理她們,轉身扶住李氏,臉色恢複如常,一同離開了遊廊。旁邊的薔薇和月季映在她冷淺的衣袂上,平添了幾絲春天的暖意。
春意晝長,又無玩意兒。顧雪蘿午後坐在晴雪樓上,手裡持著一柄生綃紫荊團扇,看著小丫頭們在湖邊培植鳳仙花。
出嫁之期越來越近,父親怕她再生事端,對她的“看管”簡直如同軟禁一般。顧雪蘿心裡的憂慮一天重似一天,雖然嫁到林府去,沒人挖空心思想要害死她,但和林檀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也不是好開交的。
她就在這樣的憂思之中,又過了兩天。
這天一大早,顧雪蘿便約著貝錦到自己房中來。她把和銀蛾一起伺候自己的大丫頭青瑩叫過來,一邊吩咐她道;“青瑩,我過幾日就要出嫁,按照規矩,本來是要帶兩個陪嫁丫頭。你和銀蛾都是自小同我一起長大,我本意也想帶著你,但是這幾年,我冷眼瞧著,你和後廊上的阿四,彼此都有情誼。我若巴巴地帶了你去,也沒意思。”
“小姐你在說什麼呢,奴婢斷然沒有這個心!”青瑩慌亂的解釋,卻沒意識到自己的臉頰已經緋紅了。
青瑩張了張嘴,似乎有些為難。剛想要出口解釋,卻被顧雪蘿再一次搶了話頭;“我也不想拆散你們一對有情人,所以我昨日去求了母親,過幾年等你們大些,便把你配給她。你也不必跟著我去林府,就留在家裡,替我伺候母親吧。”
聽了這話,青瑩臉上的表情漸漸轉憂為喜,立刻跪在地上說;“既是小姐吩咐,奴婢不敢不從。”
顧雪蘿抿唇一笑,又道;“不必急著道謝,我交給你做的事情,可不輕鬆。”顧雪蘿拿著銀剪,慢慢地打理著手裡的絲線。貝錦正在旁邊往一方上好的素帕上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