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蘿斂了斂神,深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街道已經肅清,前前後後一裡多地,全都鋪上了簇新的紅毯。街前巷尾的人們都走出來,看這世家嫁娶的氣派。一個賣油郎放下了扁擔,用掛在脖子上的手巾擦汗。
他平時路過中書府,總喜歡看看門口的那兩個漢白玉石獅子。如今,連那獅子也沾了喜氣,頸子上掛了兩朵巨大的錦緞紅花。
雖是白天,可從門口到街邊,也用粗線懸著,點燃了數百個琉璃繡球燈。整天蔽日,彩繡輝煌。府門口站著林檀的迎親隊伍。兩名喜娘帶著十個丫鬟仆婦,個個手持辟邪燈和孔雀羽。和順低眉,全是一副恭敬的姿態。
皇上特意從宮中派出了二十個禁衛,守在轎子之後。
這是一頂六人抬的花轎,轎骨皆用黃花梨木打造,外麵用蜀錦層層包裹。工藝精巧細致。足有尋常人家的一半內室大小。上有小頂,中間放著一個琉璃蓮花。下麵六角都懸著赤金風鈴,隨著微風,發出細碎的輕響。
轎子上的軟簾是用層層輕紗製作,隱隱地可以看到裡麵的蘇繡飛凰錦褥。
花轎之前,林檀乘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穿著一身華貴的大紅喜服。他束起了烏發,頭戴赤金靈蟒發冠。一翅一羽,精雕細琢。給他白皙的臉上印上了一抹暖色。雖然是正紅顏色,但穿在林檀身上,卻絲毫不入俗套。
顧雪蘿聞著爆竹和線香混合的味道,一下一下地衝擊著她的鼻腔。讓她不由得緊了緊攥在雪麟肩膀上的手。
她聽見喜娘的聲音:“大人,新娘子來。”
林檀聞言下馬,走到顧中書夫婦麵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個禮;“小婿拜見嶽父嶽母。”
顧雪蘿聽了他的聲音,翻了個白眼,這人可真會說話,明明不喜歡自己,還能裝出一副高興地不得了的樣子。
林檀用眼睛的餘光瞟了一下顧雪蘿。但她全身都遮蓋的嚴嚴實實,隻看得見一方窄腰,和白皙纖細的小手。
喜娘走上前,從顧雪麟的背上抱過了顧雪蘿。林檀也走了上來。喜娘引著她的手臂,攀上了林檀的肩膀。
緊接著,他就被林檀抱在了懷裡。顧雪蘿倒吸了一口氣,一下也不敢動。她聞的到林檀身上淡淡的麝香味。她的雙臂很有力,甚至箍的她有點疼。顧雪蘿的雙手環著林檀的後頸,覺得心跳如同擂鼓。
直到被放到了花轎上。顧雪蘿還覺得一切恍恍惚惚,覺得一切好像在做夢。她的手按在錦褥上,在一片繁華的樂曲聲中,緊緊地搖了搖嘴唇。
李氏一邊扶著貝錦的手,一邊不斷地用錦帕擦淚。她淚眼婆娑地看著花轎被六個壯漢抬起來,然後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了街口。
顧中書看李氏哭的傷心,又想起顧雪蘿昨天在家裡說的話。少不得出言安慰道:“夫人,彆哭了。林檀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李氏有點驚訝的回頭看過去,似乎不太習慣自己夫君對自己突如其來的關心。愣了半晌,才說道;“多謝夫君。”
直到入了林府,拜了天地,被喜娘和銀蛾引著入了洞房。顧雪蘿在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她折騰了一天,一口東西也沒吃。等到喜娘和仆人退到門口守著,屋裡隻剩下自己和銀蛾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吩咐道;“銀蛾,快點給我抓幾塊點心來。”
銀蛾聽了話,連忙從點著紅燭的紅木高桌上端了一盤澄米糖糕來。顧雪蘿已經掀了蓋頭,伸手拿糕。
銀蛾心裡一驚,連忙勸阻道;“小姐,這蓋頭可不能摘啊,這是等下,要由你的夫君親自摘下來的。這不吉利!”
顧雪蘿塗著鮮紅的口脂,隻能張大嘴巴往嘴裡塞糕,一邊撇著嘴角的說道;“放心吧銀蛾,沒那麼多酸規矩,這紅蓋頭就是個擺設,誰揭下來,都沒有關係。”
銀蛾看她咽的有點艱難,又轉身給她端了一杯茶,一麵問道:“真的?”
顧雪蘿認真的點了點頭,吃了半盤子的糕遞給了銀蛾,緩聲說道:“那是自然了,我跟你說,等再過幾千年,新娘子結婚,就不穿紅色了!”
“那穿什麼顏色啊?”
顧雪蘿笑著眨眨眼睛;“穿白色。”
銀蛾立刻掩住他的嘴;“小姐快彆瞎說,大喜之日不能說不吉利的話!”
顧雪蘿看她有點害怕,又不住的向門邊張望,隻得理了理衣服上的糕渣,重新蓋上了蓋頭,柔聲安慰她:“好啦好啦,我戴上就是了。”
銀蛾終於放了心。
兩人在洞房裡,從中午時分等到暮色四合。門口才聽得了一聲通傳:“大人到了。”
顧雪蘿連忙坐正了身體,雙手交疊,放在了紅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