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輕輕縱了夏氏,賈赦似乎很是不解,也很是不忿,一路上都沒給賈敬好臉色。
他到底年輕氣盛,賈敬自己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又怎麼會不理解他?
若是賈代善再年輕個五六歲,賈敬也就隨他去了。反正時候到了,他自然也就明白了:這世間之事,往往不是隻有黑白灰,還有其他更豐富、更不堪的色彩。
但很不幸,無論是賈代化還是賈代善,都是老大不小了才有了長子,是現實不給他們這兩個繼承人時間!
“好了,莫要氣了。”待進了書房,賈敬揮退了其他人,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推過去。
出乎賈敬意料的,賈赦道:“我不是生哥哥的氣,而是生我自己的氣。”
賈敬詫異,難道是他想錯了,其實賈赦都明白?
事實證明,他這一回,的確是想錯了,的確是低估了賈赦。
賈赦道:“我氣我自己本事不夠,不能替哥哥分憂,讓哥哥沾染了這樣的汙糟事!”
其實,賈赦有什麼不明白的呢?處置夏氏容易,可後續的麻煩卻不會少。
就如他的母親史氏。他明知道她曾下藥害過自己,隻為了給他弟弟謀利。甚至於,他還隱約懷疑祖母的死與母親有關。
但他能處置史氏嗎?
他不能。
不說彆的,單隻一個“孝”字壓下來,就能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對母親沒有那麼深的孺慕,並不覺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劃算。
因此,他隻能忍著,隻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賈敬欣慰不已,拍拍賈赦的肩膀:“赦弟長大了!”
見他依然鬱鬱不樂,賈敬笑道:“隻要你我兄弟齊心,定可再保家族百年。這麼一點兒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呢?”
賈赦這才笑了。
諸事已畢,賈敬請的假也到期了,第二日便去了兵部銷假。
從陳尚書辦公的屋舍裡出來,賈敬照例取了些往年的卷宗,準備拿回自己的辦公處去翻閱。此舉也不為彆的,就是看一看前輩們是怎麼辦差事的,一開始以免哪一日輪到了自己,手忙腳亂,如今卻是習慣了而已。
卻不想,他拿了卷宗出來的時候,碰上了四皇子。
四皇子笑道:“賈大人?可真是巧。”
明眼人一看就知,四皇子那架勢,明顯是在等他。賈敬手裡還捧著卷宗呢,隻得彎腰鞠了個躬:“見過四皇子。”
——既然四皇子說這是巧合,那就是巧合唄!
四皇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賈大人最近可還好?”
賈敬不知他又要乾嘛,隻是謹慎地回答:“多謝四皇子關心,下官一切都好。”
“那就好。”四皇子笑得彆有深意,“隻盼賈大人一直都這樣好!”說完,也不待賈敬回話,扭頭就走了。
賈敬覺得怪異的很,怕他有什麼陰謀,小心謹慎了好一段日子,卻半點兒沒察覺四皇子的動作。
——難不成,他就是為了讓我擔驚受怕?可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想到這裡,賈敬便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在糾結於四皇子的事。
而如今,也的確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卻說這一日,賈代善沐休,便領著賈赦應邀赴宴。出門之前,賈代善幾番叮嚀,這次請客的是甄家的近親,娶了甄國忠妹妹的石琳,讓他千萬不要失禮。
賈赦乖巧地應了,至於心裡是怎麼想的,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石琳宴客的地點在醉仙居,宴請的人也不多,都是最近攀附九皇子的一些中層官員,還有他們的子侄。
宴至中途,賈代善喝多了酒水,年紀又大了,難免內急,就向眾人告了罪,叫了個夥計領著去茅房了。
至於賈赦,他已經被人給灌得暈暈乎乎了。偏賈代善一走,眾人的重心便轉到了他身上,又勸了幾杯。賈赦年幼麵嫩,推辭不過,就又勉力喝了幾杯,往桌子上一趴,就不省人事了。
眾人皆是一怔,還是東道主石琳最先反應過來:“賈公子這是太高興,喝高了。來,咱們把他扶到屏風後躺一會兒,養養神,再讓小二上一碗解酒湯。”
其他人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