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蕭靈歎氣:“我不甘心,我不像像母親一樣,為了一家子累死累活的,卻得不到夫婿的理解與尊重你;不想和大姐姐一樣,因著有一身的本事,而惹得夫家打壓忌憚。”
看她這樣失落壓抑,寶釵和辛馨也很難受。而辛馨比之寶釵,更多了一份愧疚。
辛馨小心翼翼地說:“也不是每家都像我們辛家一樣的。遠的不說,就說寶釵的父母,不就很是恩愛嗎?還有楊大人與楊太太,也是夫唱婦隨。”
寶釵心裡撇嘴,但為了不讓蕭靈乾啥事,麵上也跟著點頭。
但蕭靈卻是“嗬”的笑了一聲,一字一頓道,“夫唱婦隨?可我就是不願意夫唱婦隨呀。我除了不能科舉入仕之外,又有那一點兒比不上男人?憑什麼讓我夫唱婦隨?”
很顯然,蕭靈的想法,比辛馨更偏激。
寶釵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她自己是因上輩子吃夠了虧,受夠了苦,這才對男人信不過,不願意再成婚。蕭靈又是受了什麼刺激?
不明白歸不明白,但幫還是要幫的。
“要不,你回去求求大夫人,也立個女戶?”她左右看了看,見鶯兒領著幾個丫鬟離得挺遠,就壓低了聲音說,“大夫人不是誤會你對我……咳!你可借此讓大夫人心軟,替你立女戶。”
她越說越覺得可行:“楊大人初來乍到的,正是要和鄉紳們搞好關係的時候,此時辦理,應該不難。”
蕭靈沉默了片刻,道:“我原本是不想讓母親過多為難的。可如今看來,也隻有這一條路了。”
蕭家和薛家的情況不一樣,比薛家更複雜。而且,薛端在找楊大人之前,已經和弟弟薛直聯手,先把那群族人給打壓削弱了一遍。不但借清查族務之機把那些人從中貪汙的錢財全部收回,更是把那些在薛家鋪子裡做事,卻中飽私囊的人全部辭退了。
當然了,大棒子打完了,還得給幾顆甜棗。要不然,反彈起來也是麻煩。
對於那些勤勤懇懇做事的,薛端也很大手筆。不但給那些人發了獎金,更是每家給了一個掌櫃的名額。
如此一來,恩威並施,那些族人至少幾年之內都老老實實的,不敢再作妖了。
這個時候,薛端給寶釵立女戶,自然沒有一個族老敢嘰嘰歪歪的。因此,事情很是順利。
但蕭家盤根錯節,近支族人得勢的也不少,蕭大夫人縱然是家主,有時候也不得不妥協。
因此,辛馨勸道:“若實在不行,你就找個性子軟弱的低嫁了吧。”至少,好拿捏呀。
蕭靈又笑了一聲,道:“你們安心,我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是什麼主意?”寶釵直覺她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可這一回,無論寶釵和辛馨怎麼問,蕭靈是打定了主意,什麼都不肯說。
但她們最終還是隻是了,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蕭靈那天回家之後,一連兩個月都沒有出門,隻是每過幾天,就讓人給她們傳信,說自己沒事,讓她們不要擔心。
這怎麼能不擔心呢?
但蕭靈既然讓人傳了信,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她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打亂了她的計劃。
可是當兩個月後,兩人再一次見到蕭靈的時候,卻是萬分後悔當初沒有輕舉妄動。
三人再次聚會,還是在寶釵的女兒坊。蕭靈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帷帽,長長的輕紗一直遮到了胸口,讓人窺不見一絲的容顏。
“我緊趕慢趕,還是讓你們倆搶了先。”蕭靈人還沒有走過來,爽朗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
寶釵與辛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鬆了一口氣後,放心的笑意。
——從蕭靈的聲音就聽得出來,她現在很好。那是一種終於打碎了枷鎖,超脫了樊籠的好。
看來,事情是真的解決了。
兩人迎了上去,寶釵笑道:“正所謂來的早不如趕的巧,呂師傅親手做的鳳凰酥,剛剛端上來。”
蕭靈喜道:“喲,今日呂師傅親自下廚了?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是啊,你最有福。”辛馨與寶釵一左一右扶著她,嘴裡調侃道,“貴客,請上座。”
蕭靈“噗嗤”一笑,一手拉著一個,三人相攜走到了石桌旁坐下,蕭靈順手就把帷帽摘了,放在了身側的小桌子上。
寶釵正坐在她對麵,當時就是一怔,臉色都變了。怔怔地盯著她的臉瞧了半晌,顫聲道:“靈兒姐姐,你的臉……你的臉怎麼了?”
辛馨原本是在給三人斟茶,聞言也是一驚,急忙扭頭去看。隻一眼,她就險些摔了茶壺:“靈兒,你……”
“主子小心!”蒔花急忙托住了茶壺,避免茶水灑到辛馨的身上。
辛好這茶水已經不太熱了,要不然,蒔花的手準得燙掉一層皮。
可這會兒,辛馨卻已經顧不上這個情同姐妹的婢女了,她緊緊地盯著蕭靈,眼中混合著後悔與心疼。
一直站在蕭靈身後的青檸迅速看了寶釵一眼,臉上閃過一抹猶豫,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被蕭靈一個眼神製止了。她滿臉的不敢,咬了咬嘴唇,可最終還是不忍心違背自家姑娘的心意,乾脆低下了頭,眼不見為淨。
蕭靈伸手摸著臉上約有五指長的傷疤,毫不在意地笑道:“你們這是什麼眼神?怎麼,我臉上多了道疤,你們就要和我疏遠了不成?”
寶釵氣道:“我都急死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蕭靈笑了起來:“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辛馨蹙眉,不讚同地看著她:“女子最重容顏,你怎麼能毫不在意?”
“咦?德容言功,不是得在最前麼?”蕭靈故作詫異。
辛馨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不屑道疤:“什麼德容言功,都是那些男人們定下的。所謂的得,不過是恭順罷了,又有什麼好重視的?”
“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姐妹。”蕭靈撫掌笑道,“正如你所說,這些都是男人們定的。我又不準備嫁人,一張臉而已,毀了便毀了。該喜歡我的人還是會與我親近,那些嫉恨我的,也不會因我美若天仙就有所改變。”
辛馨一臉複雜地看著她:“你想的開就好。”
寶釵追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能有什麼事?”蕭靈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茶杯,“不過是族裡逼著我嫁人,我不願意。為表決心,拿簪子在臉上劃了一道而已。”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聽著的兩人,卻能想象出,當時的她,是被逼到了怎樣的絕境,才會對自己下狠手。
蕭靈左右看了看,有些無奈:“你們不用這副表情,我覺得現在挺好的,再也不會有人去逼著我嫁人了。”
——那些族人說是為了家族聲譽,更多的其實還是她身份夠高,是嫡支的嫡女,長的也還不錯,是一個很好的聯姻對象而已。如今她的臉毀了,也就沒有這個價值了。
畢竟,能和蕭家門當戶對的人家,哪裡會要一個毀了容的主母?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價值,那些族人子自然不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和當家的大夫人作對。
所以,對蕭靈來說,這張臉毀了,真的是利大於弊。
經過蕭靈的解釋,寶釵二人釋然不少,但還是埋怨她對自己下手太狠。
“你們就沒有聽說過那句話嗎?”蕭靈眨了眨眼,俏皮地問道。
“什麼話?”寶釵很配合。
蕭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女人不狠,地位不穩。”
寶釵瞬間無語。
辛馨則是掩唇一笑,掐了她一下:“這準是你杜撰的。”
蕭靈道:但凡讀過兩本書的,張口閉口都是聖人之言。當初聖人自己說那些話的時候,不也都是杜撰嗎?”
寶釵也笑了,拿團扇打她:“歪理!”
“好了,不說這個了。”蕭靈正了正神色,對二人道,“母親給了我一個莊子,任我自生自滅了。”
寶釵問道:“就是種滿海棠的那個?”
“就是那個。”
寶釵明眸一轉,道:“你若是在京城有門路,不若在趁這幾個月,弄些好的盆栽,運到京城去。”
蕭靈的神色凝重了起來了:“你的消息來源沒問題吧?方便透露嗎?”
寶釵笑著搖了搖頭。
見此,蕭靈就不再追問了。
寶釵道:“我雖然不能多說,但這個消息一定可靠。”
她又轉向辛馨:“辛姐姐不妨多做些精致新奇的屏風,說不定也有好市場。”
兩人都低頭思索了起來。
片刻後,蕭靈先開口:“門路我還真有,辛姐姐若是沒有彆的門路,我可以為你牽個線。對了寶釵,你的胭脂一向得貴客喜歡,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往京城那邊賣?”
寶釵遲疑道:“前段時日,有兩個京城來的客商,從我這裡進了一大批胭脂。我再運貨過去,怕是先機已失。”
更重要的是,那兩個客商的靠山不一般,她不敢硬碰上去。
蕭靈本想勸她各憑本事,但見她似有顧忌,便也不多說了。
辛馨笑道:“大夏的天下這麼大不能去京城,不是還能往湖廣、兩江等地嗎。乾嘛非得往京城去?”
蕭靈附和道:“說的有理。”
蕭靈的事情解決以後,三人總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便齊心合力,開始為了事業拚搏。
一開始的時候,辛馨和蕭靈更多的心思都是花在了如何將生意擴大,如何擴張人脈上。但寶釵不一樣。
或許是因著自己上輩子吃夠了女子卑弱的苦頭的緣故,寶釵這輩子就特彆見不得女子受欺辱。就像她利用薛家的勢力,招募寡婦做掌櫃、女師傅,雖然有這些人更好控製的原因,但也未嘗不是給她們找一條出路。
所以,寶釵雖然也在努力的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但她的目的,卻是為了能夠幫助更多的苦命女子。
甚至於,她一直覺得,她上輩子也沒有積下什麼大功德,老天讓她重來一次,主要目的,肯定不是讓她彌補上輩子的遺憾的,而是有大任要降於她。
她想,或許就是這一件了。
多年來,隨著她的鋪子越來越多,被她幫助的女子也越來越多。後來,蕭靈和辛馨得知了她的誌向,也加入了她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