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開走, 溫糯白踩著腳步走出巷子, 還捂著額頭。
剛才接觸的地方……溫度好像比彆的地方要高。
肩膀被拍了一下,宋致逸拿著豆漿問他:“捂著額頭乾什麼?感冒發燒?”
宋致逸就是《情書》這部電影的男二,飾演鐘警官。
“啊?”溫糯白轉眼看到宋致逸,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沒收回去,水光瀲灩的眼裡帶著愣神, 隻是一瞬間, 就又變成溫和模樣:“啊,是覺得有點暈,試試額頭溫度。”
清早泛白的天光, 把溫糯白的臉映得發亮, 側臉輪廓很像拿著已經用了段時間的鉛筆, 一筆筆勾勒出的柔和弧度。
宋致逸呼吸停了一下, 把豆漿遞過去:“喝嗎?剛買的,還是熱的。”
一小杯豆漿, 就是路邊早點攤會賣的那種。
哢嚓幾聲,溫糯白經過上次那件事,十分敏銳, 立刻發現蹲在街對麵鏡頭。
他皺了皺眉, 邁著長腿往那邊走, 宋致逸已經反應過來,十分迅速地跑過去, 動作矯健直接勾住掛在娛樂記者脖頸上那根攝像機的帶子。
宋致逸顯然對處理這種事情十分熟練, 靠在樹上, 打開機器查看照片,邊看邊說:“拍我倆照片乾什麼,搞個大新聞,喲嗬,這機器裡夏光蓮夏影後的照片也有啊。”
娛記在旁邊乾笑。
溫糯白冷著臉,他向來好說話,這幅樣子不常見,即使在拍攝電影時候,為了貼近陳樹白的人設,宋致逸第一次見到,覺得……怎麼說,挺有感覺的。
宋致逸在圈內是塊鐵板,本身是富二代,演技不好人又葷素不忌的剛,娛記心裡暗暗叫苦,他就該拍了照片就跑,現在其他照片也被發現了。
快到拍攝的時間,溫糯白今天要拍開場戲,站在旁邊微有些不耐煩:“刪了吧。”
“等等,”宋致逸把兩張照片通過數據線傳到自己設備上,然後刪了機器上的照片:“行了,刪好了。”
他把攝像機一拋,渾不在意機器會不會摔到。
娛記趕緊把機器接住,轉身就跑了。
溫糯白往拍攝地走,也不遠,就一百來米。
小新人挺有脾氣。
宋致逸趕緊跟上,狀似開玩笑:“我剛才可是幫了你,那兩張照片拍得挺好。”
“你有炒CP的意向嗎?”
現在一部劇播出,為了熱度炒CP是肯定的,就算劇方不炒,也架不住受眾磕啊
《情書》這部電影,一旦上映,隻要熱度高,可以預見的會有CP粉。
男一和男二的關係張力很強。
但是……
溫糯白腳步頓了頓,聲音有點涼:“電影裡陳樹白和簡霖才是一對,現實裡我不炒CP。”
挺認真的語氣。
拍戲是職業,在劇裡和人情情愛愛都是角色的事情,出了戲就沒關係,現實裡他不想炒CP,何況他現在婚約在身,就更不可能。
宋致逸聽了直笑:“不用這麼嚴肅,這很正常的事。”
“到了。”
溫糯白停下腳步,聲線溫和:“宋前輩,剛才謝謝了,我去演戲。”
炒CP這件事,在協約期間,絕對不可能。
宋致逸腳步停下,興味笑了聲,溫糯白這人很會把握相處的度,溫和有禮貌,但是對待人有距離……很有意思。
《情書》的拍攝接近尾聲,王平趕進度,每天都拍到深夜。
不僅是在彆墅這兒拍,也有外景,每天都累。
小徐助理跟著進組,平時幫他跑腿和安排些行程,他和徐助理長得完全不一樣,人高馬大,看著很可靠。
拍最後一幕的時候,溫糯白還有點晃神。
陳樹白這個角色,他剛接觸也就幾個月前,現在這部電影已經要拍完了。
演戲對溫糯白說是什麼呢?
溫糯白捏住兜裡的金懷表,演戲肯定不是為了謀生,他也不是不能靠文字謀生,為了錢也不至於,是為了體驗嗎?
進入一個角色,就像是經曆了一個人的一生。
或許這一生是個喜劇,也可能是個悲劇。
血淋淋的,藝術性的悲劇。
就像簡霖。
《情書》這部電影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簡霖和陳樹白因為惡意陰陽相隔,陳樹白為了救簡霖身亡,簡霖換了張臉,變成“陳樹白”,在幾年後殺了五個人,報仇。
溫糯白睜開眼,倒在初春的花園裡。
王平趕緊打手勢,幾台攝像機懟著拍過去。
不能太近,特寫太清晰,影響那種模糊悠遠的意境。
鏡頭要遠,也要清晰。
簡霖這輩子隻愛過一個人,是陳樹白,最後他變成了陳樹白,他有著陳樹白的臉,簡霖的靈魂,最終也能算是兩人一起走到了最後。
真冷啊。
簡霖,或者說“陳樹白”的眼睫顫動了下,澈涼的眼彎了彎,然後緩緩閉上。
王平看著監視器的畫麵,緊張到手抓褲子,他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幾個月前,選擇了溫糯白。
這個演員,讓他驚喜。
滿園的花,溫糯白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睡在一盆山茶花旁,姿態和氣質,像極了他旁邊那盆白山茶,靜的就像隻是睡著了。
簡霖是浪漫,陳樹白是沉穩。
陳樹白從來不輕易說愛,隻會在上頭時候寫封情書,信紙上很風雅地印茶花。
案發現場都留下了一瓣茶花花瓣,這片花瓣是簡霖送給已經去地下的陳樹白的情書,也讓鐘警官發現了端倪。
門轟然打開,鐘警官帶著人衝進來。
人命太脆弱太輕飄,就像春草易折。
抵不過一封情書的韌度。
《情書》,殺青。
溫糯白披著大襖子坐在華景路八號的書房裡。
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搬著器材,溫糯白坐在書桌前麵,麵容有點蒼白,一點點整理這段時間以來拍攝的情緒。
王導讓人彆打擾他。
華景路八號書房的對麵,就是鬱寒的宅子。
兩幢宅子相對而立,隻隔了一堵牆。
“喵!”
“哎喲,這裡怎麼來了隻貓。”
工作人員趕緊道:“趕快趕出去,小心貓爪子把家具抓出印子。”
溫糯白猛然驚醒。
掌心金色懷表的硬度像是在提醒他,已經出戲了。
白貓脾氣差得很,工作人員想把他抱出去,它炸毛伸爪子就要撓。
然後半途就被溫糯白抱住:“我來吧。”
白貓來了,那鬱先生……
溫糯白抱著貓,他貓爪子往自己羽絨服裡塞,免得不慎抓到了人,一邊四處梭巡。
鬱先生來了嗎?
四周都不見身影。
溫糯白往對麵房子的窗戶看了一眼。
暮色四合,南城的傍晚很美,春日的傍晚帶著植物的香氣,傍晚的光線並不強烈,有種頹喪的昏黃美感。
溫糯白看到對麵的窗戶那兒出現一個身影,黑色的薄款羊絨毛衣,淺灰色的針織長褲,看著是難得休閒的裝扮,肩寬腿長,還帶點暖意。
兩人隔著百米的距離對視,暖黃的光線把玻璃窗映得溫暖,連帶著的兩人的身影也被籠在光線中。
溫糯白彎了彎眼。
真好。
殺青宴本來溫糯白肯定得出席,他是主演,又是新人,王平顯然也跟他有話說。
白貓本來有點躁動,窩在溫糯白懷裡,被摸了幾把,就乖了。
一群人起哄要去吃火鍋。
這附近沒有連鎖火鍋店,隻能去大排檔。
溫糯白抱著隻白貓正好,要是去連鎖店鋪,估計隻能把貓放進貓箱裡,不過以防萬一,溫糯白還是買了個貓箱。
劇組還有人調笑,說這貓脾氣不好,到溫糯白手裡就乖了,看來是有點緣分。
因為白貓是隻小土貓,有凶性,都沒人懷疑是彆人養的跑出來,都隻當這貓是野貓。
還有工作人員提醒:“野貓都有疾病的,要打疫苗,白哥你注意點。”
溫糯白無奈,還隻能帶著小白貓去附近寵物店晃了一圈。
假作給它洗了個澡。
主要是這麼多人,他把貓還回去,露餡的幾率太大了。
出乎意料,吃的時候,被最多人攀談的不是當紅流量宋致逸,也不是王導,反而是溫糯白。
總監製在旁邊猛吃,抬頭一看小演員被一群人包圍了。
他戳了戳王平:“你訂的這演員估計要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