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因為麵具會擋著人臉,我隻能看見麵具,就不知道後邊的人是誰了。”
謝忘之是隨口一說,沒彆的意思,長生卻微微一怔,片刻後極輕地歎了一口氣:“是啊。麵具會擋著臉,戴上麵具,就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一張臉。”
這話背後藏著的意思太複雜,謝忘之一時半會兒聽不懂,隻以為長生是在教坊裡受過什麼傾軋。她沉默一會兒,拉拉他的袖子:“但我知道你是誰呀。”
長生一愣:“我?”
“對啊,我知道你是誰。戴著麵具,你可以是任何人,昆侖奴、貴婦人、神巫,你想做黑貓都行。但我知道麵具背後是你。”謝忘之定定地看著他,認真地說,“不管戴著麵具,還是沒有戴,你都是長生呀,是我認識的人。”
莫名的心緒突然湧上來,長生心頭一顫,眼前的女孩一臉天真,說的也是天真的話,他該嘲笑她不懂,但他說不出口,喉嚨像是被掐住,舌根都微微發麻。
“嗯,都是我,我和任何人都不像。”他覺得自己開口時嗓音都在發顫,聽在耳朵裡卻很穩,甚至含著三分笑意,“既然不買麵具,我們去彆的地方吧。你餓不餓?”
“我……”不問還好,這麼一問,謝忘之真覺得自己餓了,甚至覺得肚子裡咕嚕嚕地在滾,她抿抿嘴唇,低聲說,“……好像餓了。”
“去吃東西吧。”長生沒再試著拉謝忘之的手,往後退兩步,“想吃餛飩還是元宵?”
“按理說,上元節是要吃元宵的,但我晚上吃的是這個。”分明是餓的,但謝忘之回想起元宵甜膩膩的味道,好像不是很想吃,“我還是想吃餛飩。”
“我知道有個餛飩攤,就在附近。”長生說,“走吧。”
謝忘之點點頭,小心地扯住長生的袖口,跟著他繞出燈樓。
走了一段,謝忘之就看見了餛飩攤子。這時間來吃夜宵的人不算多,攤子邊上還有好幾張空桌,攤主站在大鍋背後,裡邊一鍋沸水,新下的餛飩在水裡起伏,蒸出明顯的肉香和麵香。
“你覺得如何?”長生湊近一點,壓低聲音,“我沒嘗過,試試?”
謝忘之吸吸鼻子,點頭:“我覺得香味很正,就這個吧。”
長生笑笑,走到攤子前邊,剛和攤主打了個招呼,“兩”字出口,舌尖一滾,又換了說法:“……一碗吧。”
“彆欺負我老人家耳朵不靈,剛才可是聽見了。”攤主其實是個中年人,看著三四十歲,開口卻是老人家的調子,“小郎君怎麼突然改主意了,嫌我這餛飩不入眼?”
“怎麼會。”長生一摸袖口,大大方方地把裡邊的通寶全掏出來,“荷包讓人摸走了,袖子裡就這麼幾枚通寶,您難不成饒我一碗?”
他長得好看,舉止也大方,看樣子是真被人摸了荷包,攤主沒惱,瞄了謝忘之一眼,故意說:“誒,不行,賣碗餛飩才幾個通寶,不做這個賠錢生意。”
“那我……”謝忘之知道攤主也不容易,剛想付錢,忽然想起來沒帶荷包,訥訥,“……我沒帶。”
她看看長生,“要不就算了吧。我沒那麼餓。”
“餓不餓的有什麼關係?一碗餛飩而已,嘗嘗也好。”長生把通寶放在攤上,“就一碗,不用饒。”
他徑自到邊上坐下,謝忘之也沒法,總不能把錢拿回來,隻好跟著他坐在同桌。她糾結地看了長生一會兒:“那你的荷包怎麼辦?”
“不是你送我的那個。”長生單手托腮,笑眯眯的,“被人偷了就偷了吧,裡邊總共也沒多少銀子,無妨。”
“那也不行,誰過得容易呢,攢點錢多難啊。”謝忘之垂下眼簾,“長安城裡怎麼會有這樣的壞人……”
“長安城裡多的是壞人,也多的是好人。多少人想擠進來,就為了在好壞間走一遭。”長生略帶譏誚地笑了一下,壓低聲音,“大明宮,不也是如此嗎。”
這話很輕,隻有謝忘之能聽見,她一驚,剛好攤主捧了碗過來。碗裡打底的是骨湯,麵上撒著蔥花,滿滿的全是餛飩,至少有一碗半的量,肉香撲麵而來。
“這……”謝忘之愣了。
長生倒是不慌,朝著攤主笑笑,指尖在桌上輕輕一叩:“吃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好,更新啦!之後的更新會比較穩定,一般情況是晚上八點,如果中午十二點更新了,那應該是當天有兩更(但這種情況基本上不會出現的(煙)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