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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齊慎渾身一顫,猛地翻身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細細的汗珠自發尾滴落。夢裡最後那一口輕輕的吐息好像還殘存在鎖骨處,他抬手使勁抓了兩下,微微的癢卻烙在骨子裡,和此時身上的熱一樣,灼得他輾轉反側坐立難安。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喉嚨口卻仍然堵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卡在那兒,不上不下,讓他抓心撓肺。李齊慎低頭看著堆在膝上的被子,忽然一陣心煩,抬腿把被子踢下榻。
春裡蓋的被子厚重,上邊還壓著明兒要暫穿的衣裳,落地的聲音不小,驚得屏風那邊探出個頭:“……殿下?您怎麼了?”
“……沒事。”李齊慎盯著被子看了會兒,倒頭躺下去,背對著屏風,“心煩。退下。”
內殿沒點燈,常足也沒千裡眼,沒法透過屏風看見裡邊的情況,隻能應了一聲。他估了估這會兒的天氣,覺得有些悶,猜測李齊慎是被熱醒了,故而自己和自己發脾氣,但既然說了“退下”,常足也不能進去給李齊慎換被褥。
在清思殿伺候了十來年的少監一聲歎息,縮回原處,搖了搖頭。
……唉,年輕人嘛,火氣大,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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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李琢期算是知道了什麼叫焦頭爛額,國事家事輪番上,忙得他走路都得前腳絆後腳。
年前安光行引薦進宮的那兩個道士不知道使了什麼**術,真得了李承儆的信任,在宮裡光明正大地住下來,丹藥一爐爐地煉。若隻是丹藥就罷了,橫豎要吃也是李承儆一個人吃,多吃幾口丹砂和水銀,吃到一定時候,直截了當進玄元殿,於國於民還算是好事。
問題就出在這煉丹用的原料上。靈芝山參姑且不論,隻要肯花錢費心,總能找到,然而那兩個道士不僅要地裡長的藥材,還想著從人身上取,似乎是要對著今年新選入宮的小宮女下手。
正兒八經傷人的事情,風聲一走漏,朝堂上此起彼伏的彈劾,上的折子堆得能當柴燒,甚至有幾位平興皇帝時就在的老臣開口,就是一句“若真如此,臣愧對平興皇帝,不若一頭撞死在丹鳳門上”。
人總有一死,兩朝元老一撞,史書上都能留名,然而李承儆就算是完了,弄不好連帶著李琢期也得連坐。
李琢期隻能再三安撫這些上書的朝臣,可憐堂堂一個太子,低聲下氣,就差在他們麵前裝孫子。
國事難辦,家事也不容易。李琢期自認對太子妃沒什麼感情,不過博個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名聲,平常誰也不招惹誰。於這件事,他有愧疚之心,但對著太子妃,實在生不出什麼心思,隻能把這份愧疚混著父愛,加倍放到女兒身上。
今年天氣怪異,開春了還一冷一熱,小郡主胎裡帶出來的喘疾又犯了,整夜整夜地睡不好。小孩子不懂事,難受了就哭,但她又咳嗽,連哭都哭不出來,像是個破風箱一樣斷斷續續,聽得李琢期簡直是肝腸寸斷。
偏偏太子妃也不省心,一大早的從東宮傳來個消息,來傳信的內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煞白,一進殿先跪下哐哐磕了兩個響頭,才說是太子妃自縊,幸好宮人發現得早,及時宣太醫才救了回來。
李琢期心說要命,拋下手頭的事兒,急匆匆地趕回麗正殿,正好看見太子妃。
太子妃跪坐在桌後邊,一身柔軟的白衣,頭發散亂眼瞳渙散,也沒上妝,本就寡淡的容顏顯出幾分憔悴,像是枝被風雨摧折的白花。
李琢期本想嗬斥她又發什麼瘋,但看這個樣子,轉念想起她滑胎時的情形,又有些不忍,隻上前幾步,溫聲說:“自縊有什麼好玩的?命就這麼一條,我好歹也是你夫君,舒兒也尚小,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不能同我說嗎?”
太子妃聞言,眼瞳一縮,轉頭看向李琢期。她像是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茫然地盯了一會兒,兩行眼淚突然滑落,泛白的嘴唇顫抖:“遭七殿下侮辱至此……妾還有什麼可活的?”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