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卻沒有給他質疑的餘地,道:“等會兒叫他們二人過來。朕交待他們幾句。”
蕭負雪隻好應下來,想著若有不妥,等會兒李思清與高廉離開後再勸也是一樣的。
穆明珠轉而看向高廉。
高廉露出個恭敬的笑容來,道:“臣卻是攬了彆人的差事。禮部的人不敢來問,隻是眼看著轉過年去就是新春,這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在宮變那一夜跟著謝鈞失蹤了。
後來謝鈞回到了荊州,謝家遞回來的消息則是他也不知玉璽何在。
穆明珠不是很相信,卻也不能把謝鈞抓過來問,傳國玉璽雖然是個死物,但下落不明也是麻煩。
“朕知道了。”穆明珠點點頭,對高廉表示讚許,道:“大鴻臚有心了。”又道:“待此事有了定論,朕再知會你。”
傳國玉璽這樣的大事,皇帝願意跟他通氣,那真是當成自己人了。
高廉躬身應了,便退下留皇帝與重臣議事。
李思清這才開口道:“秦州與梁州,不時有梁國兵馬南下侵擾。當地百姓苦不堪言,而且說梁國士卒搗毀了界碑,霸占他們的土地。這些賊人,來搶了便跑。咱們的士卒防不勝防。”
邊境線那麼長,敵人結成一股衝一個點是很容易。
而現在是大周極度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如果增派兵馬去防守,反而是中了敵人的計謀。
穆明珠慢悠悠道:“不能打,便隻能談……”
可是不把對方打服,對方豈會坐下來談?
穆明珠仰頭晃了晃發酸的脖子,一時沒有良策,卻見櫻紅探身進來,這才意識到已經是用午膳的點。
她便留了蕭負雪與李思清用午膳,又命人傳韓清與蔣坤前來。
一時滿桌佳肴擺上來,在座都等著皇帝舉箸。
穆明珠掃了一眼,卻是對櫻紅低聲笑道:“把這兩道菜,還有那份茉莉茶點送到小殿去,叫駙馬不必等。”
櫻紅應聲而去。
在座無人說話,其實都隱約聽到了皇帝的話,知道這是給左將軍的殊榮,乃是陛下的私事,不管心中怎麼浮想聯翩,麵上卻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隻當什麼都沒聽到。
倒是一向沉穩有度的右相,一反常態,竟抬眸看向皇帝,見她眉眼含笑看侍女捧碟而去,眸光微閃。
穆明珠一回頭對上蕭負雪的目光,玩笑道:“怎麼?右相餓得受不住了?”便舉起筷子,笑道:“都不必拘束。”
蕭負雪卻並沒有什麼食欲,安靜聽著皇帝交待韓清與蔣坤,隻用了一塊點心。
午膳過半,忽然侍女櫻紅又入內,這次她捧著的漆盤上卻托著一隻繪龍繡鳳的杯盞。
她托著那杯盞走過,帶來一陣玫瑰花的甜香與牛乳的醇香。
穆明珠一見便明白了,含笑親自伸手接了杯盞,攏在手中暖著。
櫻紅在她耳邊輕聲道:“駙馬命人送來的。”
穆明珠麵上笑意愈盛,微一點頭,仍看向韓清,等他繼續說話。
櫻紅便悄然退下。
方才中斷的談話又繼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隻是皇帝捧著那一盞甜香的熱飲,時不時低頭啜飲一口,叫人禁不住要好奇杯中物是何等佳品。
旁人隻是想一想便罷了,蔣坤卻是問了出來,他笑著道:“不知是何等秘方,或許有永駐青春之功效?”
穆明珠看他一眼,微笑道:“既是秘方,怎好外傳?”又道:“待你們從東揚州安然歸來,朕用三十年的佳釀請你們,如何?”
蔣坤笑道:“陛下一言九鼎,臣可是記下了。”
一時午膳過後,韓清與蔣坤退下。
又議事片刻後,李思清也退下去處理未儘的政務。
偏殿中隻剩了穆明珠與蕭負雪二人。
穆明珠捧著那隻駙馬送來的杯子,思考著要不要把剩下的奏章帶回小殿批閱,抬頭見蕭負雪欲言又止的模樣,道:“右相還有何事?”
蕭負雪從來沒有發現,這件事原來如此難。
當初兩人之間,女孩才是那個主動找話題,要把公事扯到私事上去的那一個。她做起來那麼隨意,那麼自然,幾乎是信手拈來、渾然天成。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公事公辦。
他無意中停留越來越久,她卻隻有一句問話。
“右相還有何事?”
今日是這一句,昨日是這一句,許多天前仍是這一句。
仿佛兩人之間,隻剩了公事。
如今輪到他主動談及私事,他才發現這件事原來如此之難,要如何說起?她又會是怎生態度?
當初要她做了這樣難的事情,他卻直到這一刻才有所了解。
穆明珠在蕭負雪不同尋常的沉默中,意識到了什麼,捧著齊雲送來的杯子,挺直了脊背看著他。
與此同時,齊雲收到了穆明珠有心送來的菜肴茶點,又回了玫瑰牛乳給她,原本等待的心,不禁起了漣漪,忍不住想要來看一看她。
昨夜有了穆明珠的話,許他往前麵來相見,宮人自然無人阻攔。
齊雲本意並不是要打擾她,隻是想見她,透過窗口悄悄看她一眼也好。
他穿過思政殿的後堂,與穆明珠所在的偏殿隻有一牆之隔,內牆上開了一扇八角窗。
透過明亮的窗紙,他望見兩個熟悉的人影,然後他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昔日戲言,陛下還記得否?”蕭負雪低聲問道。
穆明珠手指繞著杯口,揣摩著蕭負雪的用意,慢慢道:“朕從前年少無知,說過的戲言多了,右相指的是哪一句?”
蕭負雪心口一痛,隻是年少無知嗎?
是當初思政殿外她等到月上柳梢,笑著要他莫與李女官成親,等她抄完佛經公平競爭?
還是那年夏日靜謐的午後,她的手劃過窗課本子,淘氣柔軟地握住他的手指。
他望向站在榻邊的皇帝,她的側臉精致而冷漠,像一尊凜然不可高攀的神像。
沉穩細致是蕭負雪處理政務的能力,但從來不是他這個人。
他因為穆明珠冷漠的態度而感到刺痛,激發了他本不那麼圓融的性情,“當初陛下曾對臣言,有一府之兵,可以困住臣一日。那麼若是有天下之兵呢?”
穆明珠閉了閉眼睛,那麼多戲言中,他選了她今生騙他的第一句。
“如今陛下已儘掌天下之兵,”蕭負雪盯著新君,知道自己的尊嚴已經粉碎於她麵前,可是這比起他想要的答案無足輕重,“心意更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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