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到了跟前,杜荷花被幾個年輕漢子一瞪眼就給嚇了回去。
“嬸子,不是我說你,滿口造謊可是要遭雷劈的。”
沈堯青媳婦紀秋月見她顛倒黑白,這會兒還要打人,哪裡能忍得了,譏笑道:“他身上衣服是穿了誰的嬸子能不知道?他臉上可是讓婆子畫了妝麵的,嬸子難不成也不知道?”
衛蘭香順著罵了下去:“你是死人不成?由著他穿了陸文的衣服?”
又問道:“陸文在哪裡?讓他給我出來,我倒要看看,陸穀有多大的本事,被頂了新夫郎的位子他陸文還能不知道。”
紀秋月高聲附和道:“對,讓陸文出來,我們家娶得是陸文,陸穀就給你們送回來了,陸文得跟著我們回去。”
“讓陸文出來。”兩個和衛蘭香交好的嬸子也指著對麵嚷道:“就沒見過雙兒出嫁還躲在家裡,拿彆人替代了的,你陸家做事可真是新鮮。”
杜荷花打打不過,說也說不過人家好幾張嘴,見勢不對立馬換了副麵孔,往地上一坐就開始哭。
“黑了心肝的,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沒良心的東西……”
她哭天搶地,嘴裡也不知是在罵誰,邊哭罵還邊捶地,總之就是不肯說陸文在哪裡。
不講理胡攪蠻纏的村婦大多都是這樣子,紀秋月見怪不怪,隻說道:“嬸子,你不讓陸文出來,我可自己進去找了,我們家的新夫郎跟我們回去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杜荷花卻充耳不聞,嘴裡哎呦哎呦叫著,滿身塵土也不管,越發哭叫得淒惶。
紀秋月一看她這樣,就知道陸文多半是不在陸家了,但還是沒死心,進去搜尋了一圈很快出來了,不說陸文了,連陸大祥的影子都沒見。
“這是發生了啥事?”
安家村的裡長包誌儒聞訊趕來了,他身後是村裡的一些年輕壯漢。
清溪村的人堵在院子裡,杜荷花見村長來了,隔著人群立馬哭道:“打人了打人了,三叔公你要再不來,我就被他們打死了。”
包誌儒已經六十二歲了,稱得上年高望重,因為排行老三,所以村裡人常稱他三叔公,連附近村子的人也都這樣喊。
衛蘭香瞪一眼杜荷花,在包誌儒進來後就拿著婚書過去,也擦著眼淚哭道:“三叔公,我們家娶得是陸文,這上麵都寫了,偏偏他們嫁過來陸穀,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咽不下這口氣啊。”
包誌儒認得字,舉著紅紙在太陽底下辨認了一番後,再看向穿著嫁衣的陸穀,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事可不好辦,就算是安家村的人都知道陸家一點理都不占。
包誌儒想了想,到底是沈家有理,要真鬨到縣裡府衙了,府裡的老爺一看有婚書,自然也是要讓陸文去沈家的,於是開口道:“我說荷花,既然有婚書為證,你可不能糊塗啊。”
聞言,杜荷花從地上爬起來,哭天抹淚地說:“三叔公,你不知道啊,我們家陸穀這麼大了,卻連個提親的都沒有,再這麼拖下去,以後我可怎麼見他親娘,要不是為了他,我能把這麼好的親事給他?”
“是我一時糊塗,見他哭得可憐,心軟就點了頭。”
“我想著,娶了哪個都是關起門來過日子,再說了,夜裡燈一吹還不是一樣的。”
忽然扯到了自己身上,陸穀惶然無措,聽到後娘的話後,他下意識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他沒有跟後娘要這門親事。
被杜荷花滿嘴亂說氣得不輕,衛蘭香直接就罵了起來:“放你娘的狗屁!你陸家糊弄人,拿彆人當傻子,什麼一樣的,我衝著娶得是陸文才給了二十兩的重禮,不然誰當這個冤大頭!”
爭吵中,陸穀原本是不敢說話的,可離他幾步遠的沈玄青看了他一眼,高大的男人皺著眉冷著臉的模樣讓他驚恐不已。
他一下子就知道,沈玄青在想是不是他問後娘要的親事。
不止沈玄青,還有彆的人會這麼看他,在沈家被發現的時候,陸穀已經夠難堪了,魂兒輕飄飄的,像是浮在半空,沒一個人沒一句話能讓他踏實下來,如今後娘一番顛倒黑白,讓他本就搖搖欲墜的臉麵和尊嚴,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徹底撕開,再沒有了。
“娘,明明是文哥兒和鎮上的人……”
現在是夏天,陸穀卻像是冷得渾身在哆嗦,他聲音不大,然而一直留心他是不是會亂說話的杜荷花當即就暴跳如雷,喝罵道:“好你個沒臉的小娼婦!你短命娘的好你沒學去,倒把害人學了個通透!也不知道是誰的野種,我好心把你養大,沒短過你吃穿,如今你卻來害我們文哥兒。”
野種兩個字讓陸穀臉上徹底失了血色,他腳下軟綿綿的,身體輕晃了幾晃,勉強才穩住。
杜荷花罵他罵得越來越難聽,連衛蘭香都有些聽不下去,正要喝罵阻止時,就聽沈玄青開口了。
“夠了!”他上前一步,眉頭依舊緊鎖,沉聲道:“是你們陸家悔婚在先,陸文既然不願嫁,我也不強求,隻是那二十兩的彩禮錢,不能白給你們。”
衛蘭香指著杜荷花怒道:“對,還有前頭的聘禮,哪一樣不是錢買來的?你家陸文收了我們的錢財衣物,成親的日子卻跑了,拿了錢不嫁人,合著好事都讓你們陸家占儘了,天底下哪有這樣沒王法的事?”
“總不能我們家給了錢,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還錢!”紀秋月也被氣得夠嗆,越說越激動。
一聽到還錢二字,杜荷花漲紅了臉,不是羞的,是急了,那可是整整二十兩銀子,已經到了她手裡要讓她還回去,那是要她的命!
“你個沒大沒小的娼貨,我跟你娘說話,輪到你在這呼喝?”她指著紀秋月鼻子罵起來。
紀秋月好懸沒被氣暈過去,被氣得滿臉漲紅大喘氣,還是沈堯青趕緊過來扶著她給她順心口才緩過來。
“杜荷花,你!”衛蘭香手都在抖,指著杜荷花怒聲斥道。
“嬸子,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沈堯青扶著媳婦看向杜荷花,臉色鐵青,他長得高大,沉著臉聲音裡有壓不住的怒意,讓杜荷花下意識就要閉嘴。
紀秋月也不是逆來順受的,哪裡受過這種氣,她本來就是個活潑的性子,平時說起話來輕又快,這會兒被氣急了嘴越發快起來,連聲罵道:“嬸子不是娼貨那嬸子生的雙兒是娼貨,都跟鎮上的人攪和在一起了,嬸子要是真知羞有大有小這會兒就該去吊死,不然就是對不起你陸家祖宗!”
名聲清白對雙兒和姑娘來說無疑是重要的,紀秋月哪裡不知道這個,她就是忍不了咽不下,明明說好了嫁過來卻反悔,合著把他們一家當猴耍,再說也是杜荷花辱她清白在先。
一聽這話,杜荷花像是被點著了的大炮仗,漲紅了脖子跳著腳罵道:“你個賣*的,空口白話誣陷我文哥兒,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她衝過來揚起手要打紀秋月,卻被沈堯青抓著胳膊往旁邊一摜,她跌倒在地上,頓時就哭起來,嘴裡嚷嚷著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安家村的一夥年輕漢子見彆村來的人動了手,瞪著眼睛就要打起來。
紀秋月看他們怒視沈堯青,在對方地盤上,要真打起來隻會沈家來的人吃虧,於是冷笑一聲快速道:“果然你們安家村的霸道,雙兒隻用收彩禮銀錢不用嫁人,連我們來理論也要挨打,我看你安家村的名聲傳出去,要叫多少人戳脊梁骨,我就不信了,這天底下沒個王法公道!”
包誌儒到底是裡長,這事兒是陸家理虧,做下這種荒唐事,要真傳出去了,確實有損他們安家村的名聲,再說了,今日清溪村的人挨了打,要是回去了再糾集一幫人過來,事情鬨大了被縣裡的府衙知道,雖說他有幾分薄麵,可免不了被一些人在背後恥笑。
他壓了壓手,示意安家村的人鎮定,說道:“好了好了,這事情出來了,打來打去像什麼話,有事就說事,不必如此動氣。”
“三叔公,人我們不要了,但是錢不能白給他們。”衛蘭香抹了抹眼淚,忍下恨意說道。
既然是陸家先悔婚,沈家提出要退彩禮錢是天經地義的事,這樣一來,事情也就了結了,包誌儒看向杜荷花。
他話還沒說出來,就見杜荷花一個嚎叫,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起來:“天殺的,我這是倒了八輩子黴,碰上這種事,人早上給你們抬去了,到這會兒你們才送回來,你們沈家自個說自個是好人,可背地裡怕是早把人給霸占了去,現在倒好,人叫你沈家的給占了,這會子倒來問我要錢,我可怎麼活啊。”
杜荷花邊哭邊嚷,嘴上連個把門的都沒有,滿口就這麼胡亂喊起來。
“杜荷花!你放屁!”衛蘭香一聽她不顧陸穀的清白都要誣陷自己兒子,哪裡肯忍,當時就撿了杜荷花方才扔在地上的棍子,她氣狠了,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窩囊氣,抄起棍子就打了過去。
“打人還了得!”
陸大祥的弟弟陸大和帶著兩個兒子原本在外麵觀望,畢竟是他們陸家不占理,可這會兒一見打了起來,村裡人都看著,他總不能縮頭,就攛掇了幾個關係好的中年漢子,一齊打了進去。
杜荷花平時就嗓門大,這會兒挨了打跟殺豬一樣慘嚎起來,讓原本躲在附近的窩囊廢陸大祥都忍不住跳出來,裝著剛從地裡乾活回來的模樣,拿著鋤頭怒氣衝衝跑進院門,跟清溪村的人混戰在一起。
眨眼形勢就變了,包誌儒氣得胡子都能翹起來,他帶來的幾個年輕漢子倒是都聽了他的話在拉架,不然這鋤頭棍子混在一起,打紅了眼非得出人命不可。
院子裡亂成一鍋粥,漢子們扭打在一起,陸大和的媳婦跟兒媳婦也都匆忙進來了,不然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杜荷花被衛蘭香紀秋月還有兩個村婦打罵。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陸穀低著頭避開人群出去了。
就算有人知道杜荷花剛才是口不擇言亂說話,可連他自己的娘都那樣說了,後娘又如何,杜荷花養了他這些年,無論在家裡怎麼打怎麼罵,到了外邊都是好的,裝得像是個好後娘一樣。
一個雙兒嫁了人當天又被退回來,原本就沒臉麵了,這會兒還當著這麼多人麵說他沒了清白。
沒多久,有人從村頭跑進來,邊跑邊喊:“不好了不好了陸穀跳河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