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冷,阿金大爺家牲口棚裡,地上鋪滿乾草和稻草,火盆裡也燃著火,冬天太冷,剛生下來的牛犢需得放在火盆旁暖著。
陸穀在人群外踮著腳往裡邊瞅,來湊熱鬨的漢子多,他不好上前,和村裡幾個小孩離人群稍遠。
“出來了出來了。”前麵一陣騷動,大家都抻著脖子往裡瞧剛拽出來的牛犢,小孩子更是好奇。
沈玄青因身量最高,即便站在後麵也能看清一切。
轉頭見陸穀踮著腳探頭,但什麼都沒看見,他笑一笑,說道:“等下我帶你湊近了看。”
陸穀腳跟落了地,待前麵人群散了一點,就緊跟著沈玄青往牲口棚裡邊去。
阿金大爺早就將牲口棚用舊席篾圍了起來,母牛和牛犢在裡麵吹不到風。
牛犢身上濕漉漉的,母牛後腿間有血,下牛犢不是件容易的事。
瞧見小牛犢之後,陸穀心裡那點好奇被滿足,沒成親的時候,雙兒姑娘一般都不會隨便到彆人家裡看這種熱鬨。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那些血跡一入眼,就知道下崽子是疼的,他沒敢多看母牛身上。
“娘,你們先回去。”沈玄青對看過來的衛蘭香說道。
他轉頭又對陸穀說:“你先和娘回去,我跟大哥問問阿金大爺牛犢的事。”
耕牛在田地裡用處大,村裡不止一家想要,之前沒下崽的時候他就和阿金大爺提過要買,怕生變故,今晚要是能定就定下來,況且都是一個村的,離得這樣近,不用上彆的地方買。
“嗯。”陸穀點頭先和衛蘭香回去了。
等沈玄青兄弟倆回到家中,得知牛犢他們已經定下來,兩三個月後長壯實斷奶了就能牽回來,衛蘭香喜不自勝。
陸穀回想起剛才那隻小公牛犢,心想以後那就是他們家的牛了。
——
十五元宵賞花燈,不過他們鄉下沒那麼多花樣的彩燈可看,要說熱鬨還是鎮上,陸穀就曾聽陸文說過,元宵夜裡,豐穀鎮上一條長街都是花燈,鎮上的人還會提著花燈在街上遊玩,當真是亮如白晝。
他沒見過這種熱鬨,但今年沈玄青買了不少,將近二十個呢,樣式還都不同,早上沈雁就拉著他把花燈該掛的掛起來,隻等夜裡點亮。
王李村離得遠,晌午太陽暖大戲就要開唱了,也是為早點去占前麵的地方,陸穀今天飯做得早,吃完衛蘭香就帶上他和沈雁去聽戲。
在鄉下愛聽戲的多是婦人夫郎,沈玄青就沒跟去。
提著小凳的衛蘭香一出門就高聲喊苗大娘和全子娘,陸穀一手提小板凳右胳膊上還挎著個小籃子,裡頭是裝了熱水的竹筒和糕點,還有瓜子花生。
聽大戲時候久,可不得備些吃的。
一到王李村,村口戲台子都搭起來了,附近好幾個村子的人都過來聽,那叫一個多。
陸穀怕沈雁走散了,連忙握住了她的手,緊緊跟在衛蘭香身旁。人頭攢動,你一言我一語,彙聚到一起便成了吵嚷的鬨市。
陸穀怕擠散了,注意都放在旁邊人身上,他沒看見人群裡的杜荷花,但杜荷花看見他了。
銀簪銀手鐲,沒想到這野種竟過上好日子了。
杜荷花暗中“呸”一聲,摸了摸自己腕上的銀鐲,是陸文給他的,妾又如何,他家陸文在鎮上穿金戴銀,姑爺也不是鄉下這些泥腿子能比的,如此一想,才叫她心中那點兒鬱氣消退,和巴結她的村婦一同往人群裡麵擠。
大戲唱起來,旁人如何陸穀絲毫不知,和沈雁坐在衛蘭香旁邊吃糕點嗑瓜子,戲文聽得十分樂嗬。
到下午,要做飯了,陸續有人散去。
戲要唱三天呢,這會兒天冷了,衛蘭香便起身說道:“先回去,明兒想聽了咱再來。”
陸穀沒走出去幾步,似是察覺到什麼,一抬頭就看見不遠處正望向他的沈玄青。
他下意識就要過去,但克製住了,唯有臉上笑意顯露出忽然明媚的心情。
“你怎麼來了?”衛蘭香奇道,她記得二兒子不大愛聽戲文。
“娘,大陳他們說晚上要去鎮上看花燈,我帶穀子一起去看看。”沈玄青走近說道。
原是這樣,衛蘭香說道:“這天快黑了,一來一回等到夜裡才能回來吧。”
“沒事,去的人多。”沈玄青把陸穀手裡的小板凳和空籃子遞給沈雁,不然路上是個累贅。
年輕人愛看熱鬨,衛蘭香沒有過分阻攔,讓他倆路上小心些,就和沈雁先回家了。
“到鎮上再吃飯。”沈玄青帶陸穀朝另一個方向走,不多久就看見大陳他們。
陸穀點點頭,聽著戲吃糕點瓜子,他這會兒還不是很餓。
一同去看花燈的漢子多些,不過有沈玄青在身邊,他是不怕的。
王李村比清溪村離鎮上近一點,到鎮上後天還沒黑,他們先在路邊食攤上吃了浮元子,甜甜糯糯,湯也熱乎乎的,吃了渾身不冷,就是一碗隻有八個,陸穀都沒吃飽,更何況沈玄青。
今晚出來玩耍,自然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沈玄青縱著陸穀去看去買。
長街上花燈漸漸亮起,豔彩非凡,還有猜燈謎的,平日裡未出閣的姑娘雙兒很少出門,這會兒提著花燈在街上遊玩,正是青蔥水嫩的年紀,十分鮮活熱鬨。
各式花燈看的陸穀眼花繚亂,沈玄青要給他買時他止住了,家裡那麼多呢,何必再多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