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能看清地麵和人影了,陸續就有人往田地裡趕,起早貪黑便是如此,趁著這會兒沒太陽,乾活兒還能輕鬆些。
沈家二房同樣如此,雖住在村子最後麵,但不比彆人出門晚。路過林家的時候,叫上了林金虎和林金龍,等到何家門口,何誌帶著陳冬冬正等著呢。
陸穀穿著昨天的衣裳,麥芒紮在胳膊上有點微刺,他低頭將麥芒抽出來。
全家都在地裡乾活,臟了的衣裳沒工夫洗,就這幾天而已,多穿一兩天也無妨,省得弄臟其他衣裳。
見陳冬冬也跟上來,沈堯青有點疑惑,不等他詢問,何誌就先開口了。
“大青,冬哥兒也過去幫忙,工錢不用那麼多,你看著十文八文的給就成,再不濟,五文也行。”
何誌向來寡言少語,說話時眼神忐忑,他知道體弱的雙兒乾活是比不上漢子的,很少有冤大頭雇雙兒,有那幾個閒錢,不如多掏兩個銅子兒去請漢子。
這話說得連他也窘迫起來,黝黑的臉上露出個討好、尷尬的短促笑容。
他家就那麼兩畝地,一家子不至於餓死,可實在是窮,農忙時收完就靠他給村裡人做幾天短工掙錢,昨晚上陳冬冬說也想去,能掙幾文是幾文,要不是這樣,他今日也不會腆著臉同沈堯青說這些。
陳冬冬素來膽小,眼下更是大氣不敢出,緊緊握著鐮刀跟在何誌旁邊,看向沈堯青的眼神十分惶恐,攥緊了一絲搖搖欲墜的希望,生怕聽到說不要他。
走在前麵幾步的陸穀聽到,往後看一眼緊張不安的陳冬冬,他心道,冬哥兒很勤快的,人也好,下地後肯定不會偷懶,可他做不了主,隻好伸手輕輕拽一下旁邊沈玄青的衣角。
沈玄青轉過頭就看到自己夫郎眼巴巴的祈求目光,唇角忍不住揚起來,不過不用他開口,沈堯青就回話了。
“行,多個人也多份力氣。”沈堯青點頭道,當著林金虎林金龍的麵,他沒說工錢的事。
即便是這樣,已經足夠讓何誌和陳冬冬感激了,打交道這麼多年,他倆根本不擔心沈堯青會不給錢。
如此,下地割麥的一共就有九人。
不止何誌和陳冬冬,喊來的林金虎林金龍也都是老實的,因工錢是按天結,老實厚道的人不會耍懶偷滑,故意往後拖延。
頭頂烈日淌著汗水,都是乾慣活計的泥腿子,鐮刀揮的又快又準,有五個壯勞力漢子在,下大力氣鼓足勁,連同四個稍弱的婦人夫郎一起割,還連捆紮帶扛出地,一天半就將所有麥子割完了,到下午,最後一板車麥子也拉進新宅子裡。
這裡的空場地足夠大,收麥子前還特意再平整了,不必和村裡人搶占曬穀場,在自家院子裡,後麵碾麥脫粒也更方便。
今天活乾完的早,所有人餓得前胸貼後背,回到老宅子裡,紀秋月已經把飯做好了。
院子裡好幾個洗臉洗手的木盆,裡頭的水在太陽底下曬了大半天,這會子還是溫熱的,陸穀挽起袖子,鞠起一捧水就往臉上潑,連同胳膊都洗了一遍。
冷水是痛快,但太涼了激人,曬過的水洗完擦乾,同樣是爽利的。
陸穀洗完後,沈玄青也不嫌棄,懶得再換水,直接在他洗過的水裡洗乾淨了。
昨天晌午飯是在地裡吃,今天就能坐下來,因漢子多,紀秋月熱了兩籠屜的雜麵饅頭,生怕他們不夠吃,一葷一素兩道菜也是用大湯盆盛的,分量很足,一盆炒蒜苗,一盆燉鴨肉。
乾農活時能吃上有油水的飯菜是頂了天的,林金虎林金龍在沈家乾了好幾次活,對這樣好的夥食都見慣了,陳冬冬一年到頭舍不得吃幾次肉,他家裡炒菜油都不多,十分拮據,這兩天的飯不是鴨肉就是兔肉,他又饞又克製,想吃卻不敢多吃。
恰好五個漢子五個婦人夫郎,一張桌子圍不下十個人,擠在一起也太熱,更何況好幾個漢子在,擠在一起不像話,就分成兩桌吃飯。
見陳冬冬瞅著鴨肉咽口水,卻夾了一筷子蒜苗,咬了一口饅頭腮幫子鼓鼓的陸穀瞧見,便給他夾了兩塊鴨肉。
饅頭有點噎,沒辦法說話,陸穀努力咽下去後才對看他的陳冬冬小聲說:“吃吧。”
見狀,紀秋月笑著說:“快吃,吃完肉再把鴨湯分了喝,天太熱,吃完喝完就不用剩到明天,不然餿了也可惜。”
陳冬冬這才能放開些。
收麥天熱還要頂著酷日,工錢比插秧時貴,一天是三十文,一天半就給了四十五文,這是漢子的工錢,至於陳冬冬,他乾活雖比漢子慢些,可一點都沒偷懶,沈家人都看在眼裡,算他的工錢時沒有壓得那麼狠,一天給了二十文,一天半是三十文錢。
林金虎和林金龍先拿了工錢回去,何誌一看給了這麼多,比他預想的十文錢多了一倍,口拙詞窮之下,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應得的,以後再有活計,你若有空就來。”沈堯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