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娘一喊,彆說她家了,連全子家都跑出來看,以為出了什麼事兒。
如此龐大的野豬往沈家二房門口一放,圍看的人越來越多,大陳和他媳婦都跑來了,摸著野豬獠牙嘴裡直嘶氣,說道:“這對牙可真不小。”
許多人的手在野豬身上又拍又摸,絲毫不嫌棄豬身拖了一路沾到的臟汙。
公野豬住在山裡,並無劁豬匠給去勢,這麼大一頭公豬,膻腥味道還是挺重的。
彆人還好說,驚奇於野豬軀體的龐大,沒有離開,紀秋月有些受不住膻味,先回屋去了,再者外麵人多,她肚子又大,還是回去好些,省得擠撞到了。
“喲,這脖子上的肉怎麼沒了?”大伯娘周雲芝聽聞打到獵物,匆匆跑來看。
鄉下人有口肉吃就很是不錯了,哪管肉糙還是膻腥味兒重,就算她家日子不錯,見到如此大的野豬,眼珠子都能瞪紅了。
不待沈家二房人解釋,好幾個村裡人七嘴八舌就將野豬中了麻毒汁的事說了出來。
對此沈玄青沒有隱瞞,麻毒汁再怎麼也算是一種毒,村裡人若不嫌棄那就來買,若有嫌棄的,他沒必要喪良心瞞著人家。
林金虎彎腰“啪啪”拍打野豬肚子,見豬肚子直顫晃悠,歎道:“還挺肥的。”
有膽大的婦人轉到血肉模糊的豬頭那邊,瞧見脖子和額頭正中的血洞嚇一跳,但沒有後退,盯著野豬異常長的嘴直搖頭:“這山裡的大野豬麵貌當真醜陋。”
陸穀聽見,沒有言語但心裡是無比讚同的,那天他嚇壞了,慌張逃命之下,還是記住了野豬醜陋可怖的長嘴黑臉。
乖仔嚶嚶叫,他一聽就知道是餓了,帶狗進門給喂吃的。
沈順德圍著野豬轉一圈,最後停在豬頭前,盯著這對野豬牙看了好半天,背著手一副大伯做派,微昂起頭對比他高的沈玄青說:“二青,這牙著實凶野啊。”
他沒要豬肉也沒提豬骨頭,誰都能聽出是看上這對野豬牙了。
“聽人說,磨好的野豬牙用白銀箍住,是能辟邪的。”沈順德再次試探。
沈玄青笑一下,順著他的話點頭,說:“我也曾聽過。”
聞言,沈順德眼睛微亮,想繼續往下說。
一旁的沈順旺皺起眉,對他這個嫌貧愛富愛貪便宜的大哥屬實有點看不順眼,二哥不在了,兩個侄兒好不容易把日子過起來,做長輩的,怎麼能伸手問侄兒要東西。
但沈順德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沈玄青打斷了。
“多虧大伯提醒,自阿嫂有身孕以來,村裡好幾樁白事,肚裡的侄兒不大順,我正想磨了野豬牙掛在家裡,好給阿嫂和孩子驅驅邪,再有一個月就到日子了,還是保保平安為好。”
沈玄青眼神坦蕩,麵上看起來並無擠兌或是拂沈順德麵子的意思,甚至還謝了一句。
光張家就死了兩個人,年後村裡也有一個年紀大的老人去世,他這話倒是十分有道理,連沈順旺都點點頭,說道:“理應如此,添丁可是大事,謹慎些最好。”
討要東西不成,沈順德一張老臉有些放不住,露出尷尬之色,周雲芝嫌棄他連這點麵子都沒有,上不得台麵,連野豬牙都討不到,暗地裡瞪了他一眼。
沈順德發覺被周雲芝瞪了後臉色就變了,他向來愛端著架子,但這會兒是他自己討了個沒趣,周圍人又多,不好發作,嘴唇囁喏幾下,最後鐵青著臉回瞪過去。
他倆之間的齟齬落在沈玄青眼中,臉上笑意不變。
“天色不早了,明日咱們家宰豬熬草藥,諸位叔叔嬸嬸若看得上,想吃就過來,一斤隻賣十文。”沈堯青朗聲笑道。
“十文?”有人咂舌,這可比彆家的豬肉便宜多了。
“對,十文。”沈堯青點頭,又說:“咱們這豬還得熬藥洗,沒彆人現宰的活豬新鮮,村裡都是自家鄰居,賣給大家肯定便宜,就是這價錢不能再少了,二青從那麼遠的山上拖下來實在不易,打野豬更是驚險,見諒見諒。”
他慣會說話,知道村裡不少人都愛討價還價,十文錢買一斤豬肉著實便宜,不能再少了,也得讓他們家掙一點,不然就是賠本買賣。
天色漸晚,院門口的人散了,沈玄青沈堯青兩人將野豬拖回院子。
“快洗手,米飯我給你盛好了。”陸穀舀好水將木盆端到木架上。
“好。”沈玄青站在木架前洗手,他又給拿了野澡珠過來。
飯桌上,一家人都笑得高興,沈玄青中午就啃了倆冷饅頭,一路趕回來正餓,把米飯和碗裡青椒炒雞蛋拌一拌,端起碗就往嘴裡扒拉,待肚裡饑餓墊下去後,才說道:“野豬腥膻,要用重料來壓,做出來的才好吃。”
“我知道。”衛蘭香吃好了,放下筷子說道:“不就是野豬肉,我又不是沒做過,明兒就看娘的。”
紀秋月舀了口雞蛋羹吃,語氣有點遺憾:“可惜我吃不了,改明兒等生了,一定要吃夠辣的肉。”
見沈玄青吃得急,都來不及動筷子去夾菜,陸穀隻好給他碗裡夾炒雞蛋和炒茄子,有菜拌著才好吃呢。
“忌口是對的。”衛蘭香喝口茶說道,她又覺得大兒媳什麼都吃不了實在心疼,又開口:“明天你少嘗幾塊,解解饞。”
紀秋月一聽就笑了,忙不迭點頭答應,再有一個月就要生了,最近她吃得也好,臉蛋可謂是圓了一圈,她之前吃過苦人消瘦,胖這些倒真沒什麼。
山腳下的夜裡能涼快些,野豬放一晚無甚大礙。
天黑了,盥漱過後各自回房歇息,陸穀拿了藥膏站在沈玄青背後,等著幫忙上藥。
借著燭光,他看見沈玄青右肩有一道磨破的痕跡,左肩膀上有一道紅痕,是拽麻繩拽出來的,野豬太重了,山路又不好走。
擦藥之前他下意識吹了吹右肩上的傷口,就聽見背對著他的沈玄青輕笑一聲。
“擦吧,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