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是好些天過去,深秋涼意漸重,恰逢今天沒有風,太陽還挺大,屬實是個好日子。
沈家二房大半年來分散兩處,今日是少有的齊全。
一大清早,因萬物枯寂,莊稼地裡沒有那麼多活兒,除了上山挖甜窩根的,不少人家在太陽出來後才漸漸有了動靜。
靈哥兒夜裡睡得早,他如今會翻身會爬,一醒來就趴在陸穀胸膛喊阿姆,小臉蛋也湊得很近。
大人平時忙這忙那,有時不免疲累,陸穀閉著眼睛,他早已習慣兒子醒的這樣早,沒出聲想再睡會兒,然而臉頰被一隻小手撓了幾下。
“阿姆,姆。”
靈哥兒說話還不太利索,有時吞字吞音,說得含糊,但架不住一直叫他。
陸穀無奈睜開眼,拿掉撓他臉頰的小肉手,就看見他們家小靈均衝他笑,隻是笑著笑著,就流了點口水。
他把孩子抱起來,讓穩穩坐在床裡,自己才好起身,剛坐起來就伸手拿起搭在床頭的手帕,給靈哥兒擦了擦嘴。
這會子還早,陸穀沒忘記今天的正事,給自己和孩子都穿好衣裳,頭一件事就是端著孩子到院裡撒尿。
沈玄青起得比他倆早,挑滿缸裡的水正在劈柴,看見兒子出來後,他笑著吹幾聲口哨逗靈哥兒。
小靈均看向阿爹,在陸穀懷裡笑個不停,兩隻小手拍著,十分高興。
“娘說在那邊熱早食,乳果我洗好紮開了,你喂完再和雁雁一起過去吃。”他邊撿地上劈好的柴火邊說,都抱進柴房裡摞好,又拿掃帚將木屑掃成一堆,歸攏到柴房外的柴堆前。
他將掃帚靠牆放好,說“今天來人,我先去那邊忙,趁早喂完牲口,後頭好拾掇一番。”
靈哥兒尿完了,陸穀起身答應著“好,知道了,你去吧。”
沈玄青走後,早起外麵較冷,他抱孩子走進堂屋,看見桌上碗裡放好的乳果,就坐在桌旁喂靈哥兒先吃,又朝衛蘭香屋裡喊道“雁雁,起來沒?”
“起來了。”沈雁正在穿衣裳,她心中忐忑,方才沈玄青走時她聽見了,如此家裡就隻剩她和陸穀。
“穀子哥哥,你看我這樣行嗎?”她穿好新衣裳出來,頭發還沒梳。
陸穀見她神色緊張憂慮,連帶著他自己也有些不安了,和彆的姑娘雙兒不同,他壓根兒就沒和沈玄青相看過,沒經過這陣仗。
他仔細打量一番,說“好著呢,鞋子不是有雙新的,我記得昨晚娘給你拿出來了。”
聽他這麼說,沈雁稍微放了一點心,她輕吐一口氣,說“我等會兒換,還是先梳頭發要緊。”
“好,他們巳時才到呢,這才卯時,不急,慢些來。”陸穀寬慰了她幾句。
今天的頭等大事就是顧承越要來和沈雁相看,已經和三房說好,到時讓沈雁過去,在沈玉房裡開著窗子假意做針線
顧承越要幫沈順旺家挑水劈柴,因他是書生,家又在吉興鎮上,並非鄉下農家,扛木頭翻地鋤地就免了,隻要把沈順旺家前院菜地鋤一遍即可。
他們這裡習俗如此,勞作一番,好叫人知道,女婿是有力健壯的,隻要能乾活兒,勤快些起碼餓不死,對鄉下人來說,一家子能吃飽穿暖就很可以了。
顧家的景況沈玄青已打聽清楚了,原本和鎮上尋常種地人家一樣,不是什麼高門富戶,不過這些年漸漸攢了家底,鎮外那二十畝良田雇了長工,家裡還有一個做飯婆子和一個掃灑的粗使婆子。
顧承越爹賣香燭紙錢,還會紮紙人紙馬,是個手藝人,這手藝又是能吃飯的,完全不愁生計。
因有婆子在家,女眷家人無需做飯掃灑,比鄉下人過得好很多,不過他們家開了鋪子,有時忙起來,無論兒子女兒還是顧大娘,都要幫著裁紙紮糊,一家子算的上勤快,也都是踏實人。
顧承越不止念書好,紮糊的本事也是有的,沈玄青特地找人打聽過,有個一技之長傍身,便多條謀生的出路。
嚴氏三兒子楊弈是吉興鎮書院裡的教書先生,不過書院大,有好幾個先生,他沒教過顧承越,沈玄青也問過他,得知對方品行好,也有幾個同窗好友,人緣在書院裡還不錯,在外能談笑說論,必不是個隻知死讀書的書呆子。
如此多番打聽之後,才應了那邊孫媒婆的話,不然不放心。
陸穀喂靈哥兒吃乳果,順便等沈雁拾掇打扮好。
他倆到大宅子那邊後,其他人都已吃過了,在鍋裡留著雞蛋和烙餅。
紀秋月帶著昭兒剁草喂雞,見他倆過來,就讓昭兒跟著姑姑和小嬤去玩,省得在她眼前各種皮實搗蛋。
今天沈雁不用乾活,穿著新衣裳呢,萬一弄臟怎麼見人。
陸穀和她帶兩個孩子在堂屋,昭兒如今會跑,又是個皮猴子,一點兒都不安分,不是在前院挖土就是從前院蹬蹬蹬穿過堂屋,追攆家裡幾隻狗。
大灰向來是不耐心狗崽人崽的,被昭兒追攆之後直接跑走,一溜煙就到後院去了,後麵場地大,又有各種草堆秸稈堆,擋住看不到就好,有其他幾隻狗陪著,昭兒不會想起來找它。
家裡狗脾性各有不同,像乖仔,這麼大了還是不太穩重,昭兒攆它它就瘋跑,它跑得快,孩子追不上,還回頭衝昭兒叫兩聲,倒是比孩子都玩的高興。
狗都讓著昭兒,看似被追在屁股後麵攆,其實都是在玩耍。
“慢些慢些,仔細摔著。”
陸穀和沈雁都在喊,把昭兒弄過來按住,怕他摔倒磕到,他不願,耍的正高興呢,扭著身子說還要玩,哄都哄不下,隻得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