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涼快,出門的人多,他倆先拉著兔子雞鴨到鋪子裡,賣過早市這一陣,沈玄青去鎮郊找羅標,陸穀和狗看鋪子。
羅標用那一百兩在鎮子另一邊買了個宅子,離鎮子不遠,算作鎮郊,那邊的宅院便宜,才花了三十五兩,又買了六畝耕田,三畝水田三畝旱地,他一個壯勞力,隻要勤快些,伺候六畝地不在話下。
他買地之時,沈玄青原本也想著在鎮外買幾畝,可如今他要看鋪子,讓陸穀一個人去種地行不通,就暫且擱下了,等回頭他多攢一點錢,弄個七八畝十畝的,就雇個長工去種,不然地太少,他騰不開手,雇長工也不劃算。
手裡的幾百兩是過日子的根本,他都和陸穀說好了,若非要緊,還是不要動,老家有那麼多田,這幾年完全夠他們富足地吃喝。
羅標沒學過什麼手藝,做生意一時還尋不到門路,因他有力氣,索性一心照料田地。
他好些年沒有家沒有地,如今宅子有了,良田也有,乾起活來都比以前有勁。
沈玄青是在地裡找到他的,一聽他倆要去府城玩耍兩天,羅標也沒推辭,答應去看兩天鋪子,大暑天的,他每日在地裡乾的活並不多。
羅標扛著鋤頭和他一起往回走,笑道:“回來時給我捎一壺醉仙坊的女兒紅,就那種小的,聽人說他們那兒賣竹筒裝的,便宜。”
沈玄青按住對方往懷裡掏錢的手,說:“不用,你幫忙看鋪子就是,回來我自然給你帶著。”
“成。”羅標嘿嘿一笑,他彆的不愛,就愛那一口酒。
陸穀守著鋪子,賣出去一隻老母雞,就再沒主顧上門,等羅標來了後,他倆說了幾句話,就和沈玄青往碼頭那邊坐船。
走水路去府城,因是順流,連兩刻鐘都不到,離得近,也說好了最多去三天,他倆揣好荷包,彆的一概沒帶,就這麼走著去了。
碼頭有擺渡的,船隻大小都有,沈玄青想著幾年了,才帶陸穀出來一回,就挑了個大船坐。
船隻在河麵上輕晃,陸穀隻小時候坐過兩次打漁的小船,是他外祖那邊的親戚,後來他娘死了,就再沒人帶他坐船。
船艙裡寬敞,等撐杆往前走時,他聽著外麵船夫的聲音,不自覺就露出個笑容。
船兒順水漂流,是坐大船之前難以想到的快和順暢,他高興不已,胸腔裡一顆心都似往前跑。
見他這麼高興,沈玄青和船夫說一聲,就抓著他的手往外走,兩人站在船頭看向前方大河,河水奔流,讓船兒跑得這樣快。
風迎麵吹來,陸穀從沒想到坐船如此暢快。
他倆吹了好一陣風才回船艙裡坐下,沈玄青笑著說:“這是順水流,自然快,等回來再坐一次船,就沒這麼快了。”
“嗯。”陸穀點點頭,回來也要坐,好歹讓他見識一回。
等到了玉青府城,他倆從碼頭下船,撲麵而來的熱鬨喧囂絕不是小鎮可比的。
碼頭人很多,擠擠挨挨,他沒敢遠離沈玄青,到後來,乾脆挨著沈玄青走路,如此就不怕走丟。
他們這兒的人出門在外,常說自己是玉青人士,今天總算來玉青城一趟。
他倆在城裡瞎逛,而另一邊,羅標正在鋪子裡閒坐,禽畜的價錢他都知道,隻是沒人來買,閒著沒事把沈玄青沒有編完的竹筐拉出來編。
“穀子?”
聽見門口的動靜,他還以為是來買肉的,抬頭卻是李婉雲和李旺兒。
在珍珠巷子住的時候,李婉雲來過幾次,是以兩人認識。
李婉雲也看清是他,笑道:“原是你,我還以為穀子在。”
羅標站起來說道,即便在青樓待過,但麵對良家婦人時,他話比較少,撓撓頭開口:“他和沈二哥去玉青府城了,你今日過來是?”
“沒什麼,我來賣布,想著穀子若是在,和他說會兒話,他既不在,我下回再來就是,你且先忙。”李婉雲如今也是見過世麵的婦人,說起話來不含糊。
她和旺兒走之後,羅標坐下繼續編竹筐,隻是編著編著,忽然想到她是個沒再嫁的寡婦。
不過他隨後又歎口氣,就他這樣的,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他,於是晃晃腦袋,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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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很多店鋪賣得東西他們那兒也有,可有很多是他們那兒沒有的,陸穀一路瞧的眼花繚亂,直到聽見臨街有家店在喊賣酥山,沈玄青耳朵尖,一下子就聽見了。
他倆都沒吃過這東西,不知道價錢,於是和前麵一個人買的一樣,花二兩銀子買了一碗,坐在店裡吃。
這酥山底下有碎冰和切了的果子,上麵是奶打成的酥,奶酥綿軟,入口即化,還加了糖,吃起來甜甜的,底下的碎冰和果子涼又甜。
能在夏天吃一口冬天才有的冰,對陸穀來說是新奇的。
他咬著碎冰,在嘴裡發出一聲輕響,笑眼彎彎去看沈玄青。
玉青城很大,他倆什麼都沒帶,十分輕鬆自在,便在街上走走吃吃,多是撿著沒吃過的吃,有的東西能貴些,但沈玄青掏得起,兩人都沒拘著。
晌午最熱時,太陽曬得頭疼,沈玄青就帶他進了一家大客棧。
大堂裡有吃飯的人,因他倆一路吃了許多,就沒在這裡吃,小二領著他倆上樓。
房裡床桌齊全,還有浴桶屏風,一看就比吉興鎮的客棧好。
在客棧歇到日頭最毒辣的時候過去,他倆又上街去玩,這次沈玄青帶他上衙門口路過,告訴他那裡就是衙門,還去了玉青府城的正門。
陸穀站在城門外仰頭去看,他認識字,門匾上寫了“玉青”二字。
如此高大氣派的城門,也就府城這樣的地方有了。
他倆在府城住了兩晚才回去,該吃的吃過,該見的見過,還給羅標買了酒,陸穀心滿意足,他也是到過府城的人了,甚至可以說,他活了小二十年,頭一次玩的這樣痛快。
船兒逆流而上,他坐在船艙裡,趁彆人不注意,悄悄勾了下沈玄青小手指,笑眯眯說:“以後等靈哥兒大了,也帶他坐船出去玩。”
“這是一定。”沈玄青笑著答應。
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很快鬆開,怕被人看見說閒話。
回來後羅標得了酒,十分高興,賣出去的錢他一文不少,全給了沈玄青,因他不認識字,更不會記賬,便用自己的法子,在地上畫了三個圓圈,一個表示兔子另外兩個是雞鴨,賣出去一隻,就在圓圈下麵橫著劃一道。
沈玄青回來記賬便一目了然。
出去玩耍一趟,日子又恢複,過了兩天,想著孩子在老家,陸穀想了,在碼頭買了兩個西瓜,沈玄青套上騾車,他倆就往回趕。
靈哥兒在家玩瘋了,大伯和大伯娘還帶著他上山摘果子,都不見他說想阿姆,直到騾車在門前停下,他看見陸穀後才想起哭。
這次回吉興鎮,就把孩子帶上了。
靈哥兒是個漂亮俊秀的小雙兒,雖然貪玩,但很聰明,陸穀和沈玄青學了幾首簡單的詩背,一時興起教孩子背了兩句簡單的,他本是逗著玩兒,誰知第二天,他們靈均就一字不差背出來那兩句。
多數小孩記性都好,這麼小的孩子,也不理解那兩句詩是什麼意思,可他還是很高興,抱起靈哥兒親了好幾口,樂得什麼似的。
不過再多教詩句的時候,靈哥兒太小,也沒個定性,老是走神想玩兒,說兩句還哭了。
他素來是疼孩子的,沈玄青也讓他不要拘著靈均,還小呢,鎮上孩子到七八歲上頭才開蒙識字,九歲十歲的也很常見,於是就作罷,何苦逼迫孩子,他這麼小的時候也沒見多有出息。
夏天還沒過去,快三歲的靈哥兒又長高一點,沈雁和顧承越成親的日子定好了,就在明年春耕之前一個吉日,那時候地裡活不多,親戚都能來。
喜事定了後,家裡人人都高興。
夏末平平無奇的清早,珍珠巷子裡,陸穀剛吃了早食,一口清茶喝下去,卻忽覺胃裡翻湧,跑到牆角吐了好一會兒。
沈玄青原本沒意識到什麼,又是拍背又是給他遞茶,直到陸穀緩過來後看他,他才後知後覺,連忙抱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靈均,一手抓著陸穀的手往醫館走。
大夫診出喜脈,撚須一笑說了兩句賀喜的話。
陸穀還好,之前懷靈哥兒的時候就是這樣,他笑著去看沈玄青,不曾想,他們家二青又像是被大夫的話砸蒙了,愣頭愣腦杵在旁邊,他臉上笑意更甚。,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