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還未至晌午,大批大批的所謂江湖正道就已經來到了仰月山莊裡頭,與氣勢洶洶的來人不同,晏行之這邊除了一幫又聾又啞的仆人,便隻剩下,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棠寧。
在這幫人毫不留情地踹開大門時,晏行之正端坐在院子裡,剛剛沏好一壺雨前龍井,才將第一杯茶遞到棠寧的麵前,下一秒茶杯裡晶瑩剔透的茶湯就跟著晃了晃,兩人一並抬起頭來。
剛好與那些不斷闖進來的六大勢力人士對視到了一起。
一看到棠寧,空山派這邊,方雲揚的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的臉,而這一頭的霍青青看到棠寧,下意識地便朝不遠處的方雲揚看去,看到他到現在還目不轉睛地盯著棠寧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直接用力咬了咬下唇,看向棠寧的眼神愈發怨怒了起來。
這一頭,看到這幫明顯來者不善的六大勢力,晏行之竟然還有興趣微笑寒暄,“不知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不知諸位今日到訪,有何要事?”
彆的門派還想看看形勢,問問清楚,可失了掌門現今隻有小輩當家的姑射派卻根本顧不上其他,當即就率先一步走出,氣憤難當道,“晏行之,都到了現在,你還在這裡跟我們裝模作樣,你自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聞言,晏行之抬眸看了他一眼,“哦?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可否請閣下與我解釋一二?”
“我們抓回來的魔教妖人們一個個全都已經承認了,你還裝?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晏行之,分明就是寂月教主的徒弟兼義子,這麼多年來,一直埋伏在我們正道勢力當中,給魔教傳遞各種消息。鬼嘯崖一戰,更是將我們所有的部署全都透露給了魔教中人,才使得我們武林正派元氣大傷,我師父也因此命喪鬼嘯崖,晏行之,這罄竹難書的罪行你是認是不認!”
越說越悲憤的青衣男子,最後竟直接拔劍指向不遠處的晏行之。
聽到這樣的詰問,晏行之先是輕笑了聲,隨後緩緩開口道,“我,確實是寂月教主晏無涯的徒弟兼義子……”
幾乎不敢相信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晏行之竟真的承認了的六大勢力,有幾個脾氣激進的,也跟著一並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來。
“不過……”
隻是還不待他們動手,晏行之再次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不過我並不是寂月教主埋伏在正道勢力中的細作,恰恰相反,我正是為了鏟除魔教,才特意成為了魔教教主晏無涯的義子,也成為我們正道勢力嵌入魔教當中的一枚釘子。如今,你們也看到了,這麼多年的苦心孤詣,我差不多已經滅了魔教九成的勢力。”
“你還敢狡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我們安插在魔教中的一枚釘子,我看你從來都是存心不良!”
姑射派的青衣男子勢要將晏行之死死釘在恥辱柱上。
“難道鬼嘯崖一戰還不夠證明嗎?七大派雖然有損耗,可魔教那邊卻更加損失慘重,之後我更是傾儘全力地圍剿了魔教的殘餘勢力,並逼得晏老狗至今不敢露麵。這些都是證據。”
晏行之不緊不慢道。
“這些算什麼證據?這些不過隻是證明了你晏行之的狼子野心,意圖稱霸中原武林,成為第二個專橫跋扈的晏無涯罷了!”
聞言,晏行之頓時輕挑了挑眉,隨後緊盯著那青衣男子,緩緩收斂起嘴角的笑容,“如果這些都無法證明,那麼……”
“我正是當年被寂月教屠殺了上上下下七十二口的名劍山莊莊主葉鷹之子——葉譽,這個身份,足夠證明我入魔教,從來為的都是報仇雪恨,而非其他原因了嗎?”
此時的晏行之,臉上早已沒了一點笑意,目光深沉沉的。
“什麼!”
一聽到晏行之的自報家門,再加上其他五個勢力的掌門俱都不可置信地朝晏行之看了過來,其中又以迦葉老人的目光最為錯愕。
“如果你們不信,或許可以問一問空山派的這位方雲揚方師兄,畢竟當年,名劍山莊的破滅也同樣在他的親眼見證下,他甚至還在山莊裡頭與我同住了半月左右,他應該最清楚了。”
晏行之帶著笑意地看向人群當中的方雲揚。
聞言,方雲揚的臉色頓時一白,“我……”
隨後,他深吸了口氣,便與晏行之對視到了一起,“我確實可以證明,晏行之就是當年名劍山莊莊主葉鷹之子,葉譽。”
聽完他的話,晏行之嘴角的笑痕越發的深了。
“所以,從始至終,進入魔教,成為晏無涯的義子和徒弟,我都隻是伺機在為當年的名劍山莊報仇罷了。至於鬼嘯崖一戰,我認為,隻要我們想要狠挫魔教,必要的傷亡是缺少不了的,對於姑射派掌門身亡一事,我也感到萬分痛心,可即便不是這一次鬼嘯崖,那也會是下一次的虎嘯崖、龍嘯崖。而在那些死戰中,不是姑射掌門身亡,就會是空山掌門,食神莊主,甚至是我晏行之,傷亡總是無可避免的。”
晏行之這樣說完後,對麵的六大勢力有絕大一部分竟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棠寧一看就知道,這些人已經被晏行之給忽悠瘸了,恐怕連最開始的過來的目的都已經被遺忘到了九霄雲外。
如無意外,今天這一場來勢洶洶的逼宮,恐怕就要這麼不了了之了。
棠寧才剛想到這裡,下一秒便立刻聽到一陣如同獅吼一般的笑聲在她的耳邊驟然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未落,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閃電般瞬間出現在了晏行之麵前,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一掌便拍在了晏行之的胸口,原先還談笑風生的白衣男人便立刻倒飛了出去。
“晏行之!”
棠寧連忙追了過去。
來人看著晏行之毫無抵擋之力地直接摔倒在地,當即就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行之,我的好徒弟,好兒子,為父也是沒想到,素來萬事不經心,心狠手辣,對誰都能下狠手的你,骨子裡竟然是個癡情種,為了這麼個小丫頭,竟然真的練了那百淬無相功的分命篇,哈哈哈,武功全失,烈火焚身,骨肉消融的滋味如何?哈哈哈哈……”
而這邊重重摔到在地的晏行之偏頭就吐出一口鮮血而來,目光沉沉地看著不遠處的晏無涯,並沒有回答的意思。
“魔教教主!”
倒是那些站在門口的正派人士一看到晏無涯,便瞬間全都拔出了隨身的武器,才剛義憤填膺地喊了他一聲,連步子都還沒邁開,竟然一個個地全都臉色一變,癱倒在了地上。
聽到身後動靜的晏無涯,轉頭,便直接勾起了自己的嘴角,“我這軟筋酥骨散的滋味如何?全天下,隻此一瓶。早在你們上來仰月山莊之前,我就已經命人將其全都灑在了山莊大門上,你們那麼用力地踹門,自然撒了你們所有人一個滿頭滿臉。哎,千萬不能動用內力,動得越多,筋骨越軟,恐怕沒一會兒你們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哈哈哈!”
“你好卑鄙!”
人群中的霍青青當即就啐了他一口,熟料下一秒,晏無涯抬起手來,隔空便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竟直接扇落了她半嘴的牙齒,把霍青青整個人都扇懵了。
“青青……”
一旁的食神莊主連忙將驚恐未定的女兒擋在身後。
徒留安靜如雞的霍青青縮在她父親的身後,連氣都不敢出一聲。
見狀,晏無涯輕嗤了一聲,“什麼東西?也敢跟我大呼小叫?”
說完,他再次將頭轉向身後的晏行之,再次笑了,“好徒弟,今天要不是因為你,我恐怕還沒辦法將這六大派的勢力一掃而儘。為了獎勵你,我決定,留你一個全屍!”
說著他便緩緩往晏行之的身邊走來,“同時,為師再教你最後一句話,那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你爸爸終究是你爸爸。
棠寧在心裡將他的話自動轉化成了大白話,看了看不斷靠近的晏無涯,又看了看身旁臉色蒼白的晏無涯,眼中一慌,剛想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下一秒,變故突生。
成百上千根牛毛一般的細針在晏無涯踏上某塊青石板的一瞬,從四麵八方徑直朝他的身上射來。
幾乎同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黑衣葉梟一劍刺向了他的丹田,緊隨其後的,便是原先還倒在地上,苟延殘喘的晏行之忽然拔出自己腰間的軟劍,腳尖一點,抬手毫不遲疑地一劍紮進了對方的心臟。
然後抬起頭,眼神血腥而冷酷地看向距離他不到一尺遠的晏無涯,看著他滿眼的不可置信,輕聲開口道,
“師父,徒兒也教你一句話,那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你,老了……”
說完,他緩緩拔出了自己的軟劍,伸手輕推了下麵前灰衣男人的額頭。
隻聽砰的一聲,男人瞬間倒地,身子微微抽搐,喉嚨裡嗬嗬地喘著粗氣,卻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便是這時,棠寧毫不猶豫地跟54088交流道,“我記得商場當中有一個道具,名為回光返照,時效十秒是不是?”
“……是。”
已經被眼前這一幕幕反轉弄得大腦都有些轉不過來彎的小係統一聽到棠寧的詢問,連忙用力點了點頭。
“是就行了,我要立刻兌換給……晏無涯!”
棠寧的眼中滿是驚恐,心裡卻迅疾地下達了指令。
從上個世界就被棠寧訓練的,不管什麼事兒,聽宿主的就對了的54088立刻乾脆利落地兌換了回光返照的道具,隨後便飛速打入了那晏無涯的體內。
見晏無涯頭一歪,沒了聲息,晏行之轉過身來,笑著朝棠寧走來,畢竟這種親手手刃滅門仇人的喜事,他第一時間就想與棠寧分享。
熟料就在晏行之距離棠寧也不過隻有一步之遙時,他突然看見棠寧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然後以最快的速度一把衝到他的身邊,將內力耗泄一空,再無任何力量的晏行之猛地往一旁退去。
“小心……”
他聽到她遲來的一句提醒。
轉頭便看到站在他原來位置的棠寧被明明已經死去的晏無涯一掌拍中胸口,整個人如同斷翅的蝴蝶一般,緩緩倒在了地上。
而拍完這一掌的晏無涯一擊未中,驚怒之下再次摔倒在地,很快沒了呼吸。
“棠棠!”
“寧寧……”
葉梟與方雲揚的大喊聲一同響了起來。
體內荊棘之毒還未全清的葉梟當即就控製不住地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整個人便瞬間跌坐在了地上,想要再動卻是已經不能了,剛剛那一劍已經使出了他所有的力氣,如今……如今……
而這一頭被棠寧推倒在地的晏行之,第一時間便連滾帶爬地爬到了棠寧的麵前,伸手便將她的上半身抱在了懷裡,他看著鮮紅的血不斷地從她的口中、鼻中、耳中往外溢著,他趕忙顫抖著手接住,聲音卻透著一股詭異的冷靜,“不會有事的,寧寧,不會有事的,我還有半條命,我把這半條命也全都給你,現在就給你,你不會有事的……”
說著,他根本不顧自己內力的空乏,硬是催動起自己筋脈裡的內力就要往棠寧的體內輸去。
劇痛驟然來襲,他卻仍不管不顧地繼續給棠寧輸送著自己的內力。
眼眶通紅一片,麵上沒有一點血色,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牙齒更是在口腔在咯咯作響著。
便是這時,棠寧緩緩抬起手來按住了他的手掌,眼淚也跟著鮮血一起簌簌地往下掉著,“不……用了……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也……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太苦太疼了……活著真的好苦啊,我……我撐不住了,晏行之……”
“不要,我不要,我不能接受,活下來,寧寧乖,聽話,撐住,活下來……我求求你,就當我求求你,我求你,活著,活著好不好?寧寧……”
晏行之的眼淚就這麼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渾身上下都劇烈地哆嗦著。
看著這樣的晏行之,棠寧的眼淚流得更多了,似是要將這一輩子剩餘的眼淚都在這一刻全都流儘似的。
她用力抓著晏行之的手,認真看著他這一張臉,拚儘全力道,“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遇到你之後,要遭遇那樣的事情啊……如果早知道,我寧願我從來沒遇到過……遇到過你……寧願我死在五歲那年的小巷裡……晏行之,欠你一條命……我今天還你了,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再有下輩子,我再也不想……遇到你了……”
說到這裡,棠寧抓住晏行之的手猛地一用勁,嘴角剛剛揚起,卻連個釋懷的笑容都沒露出來,雙眼就已然疲憊地合上了。
看著這樣的棠寧,聽著耳邊葉梟與方雲揚的痛呼之聲,晏行之表情愣怔怔地將她整個人緊緊、緊緊抱入了懷中,不知過了多久,忽的低笑了聲。
“沒事,沒事,既然這麼困了,就好好睡一覺,睡醒之後,什麼都會好的,不會再這麼苦了,乖,寧寧乖,想睡就睡吧,我會記得叫醒你的。什麼?想聽我哄你睡覺……好好好,我哄你……”
這樣自言自語地說完之後,抱著棠寧的晏行之,下巴抵著對方的額頭,就開始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調來。
那調子,分明就是以前兩人相處時,棠寧常哼的那首。
記得曾經晏行之因為她哼得多了,還開口問過一次是什麼調子。
“就是夫妻兩人恩恩愛愛,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的調子咯!”
彼時的棠寧笑得一臉甜蜜。
晏行之當前好感度: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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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脫離吧。”
虛空之中,棠寧冷靜的聲音很快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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