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這般算計著, 麵上裴淵卻在聽到蘇墨這個名字,與隔壁說出來的這些對棠寧飽含惡意的話語的一瞬,頓時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臉上布滿了擔憂與驚疑,“棠……”
他的話才剛起了個頭, 坐在他身旁的棠寧,微涼的指尖便立刻按在了他的唇上。
這樣的動作使得裴淵心領神會般地安靜了下來, 一片靜謐的包廂內, 隔壁絲毫沒有任何遮掩的對話聲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我正在按你的要求, 勾引她。”
蘇墨涼薄的聲音響起,叫裴淵清清楚楚地看見身側的棠寧臉色驟然一白, 甚至連按在他唇上忘了收回的指尖也跟著輕輕一顫。
對於此時的棠寧, 如果說之前聽見蘇墨的名字, 她還心中抱有懷疑的話,現在聽見了蘇墨這樣熟悉的聲音,再無任何僥幸。
“勾引?”
隻聽隔壁包廂裡的夏央立刻輕蔑地重複了遍。
是的,夏央。
早在棠寧聽見對方說話聲的一瞬,就已經識出了聲音的主人不是韓雋的那位與她打了好幾次交道的夏央還能是誰。
隻是就連她也沒想到,蘇墨竟然也與這個夏央早就認識了,甚至還……
想到這裡, 棠寧的眼眸微垂, 嘴唇也跟著抿緊了。
“你應該清楚, 我現在要的並不是這個!”
夏央的指骨在咖啡廳包廂的桌麵上輕叩了叩, 若不是看見一側的牆壁上貼著禁止吸煙的標識, 她都想從隨身的包裡掏出新買的女士煙,點燃,吸上一口了。
最近, 她竟然想儘一切辦法都聯係不上韓雋,電話電話打不通,微信微信發了沒人回,甚至就連朋友圈也是她朋友看見了告訴她,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被韓雋屏蔽了朋友圈。
在麵對好閨蜜似譏似諷的眼神時,她恨得差點沒把後槽牙都咬碎了。
她是真的想不通,自己在韓雋那裡,怎麼就成了洪水猛獸一樣的存在了?明明剛剛回國的時候,在她的刻意計劃下,對方已經一點一點地開始被她所吸引,甚至重新愛上她,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偏偏一切安排都在雲市,那個棠寧捉完奸的那晚之後,徹徹底底地偏離了正確的道路。
到了現在,竟然成了韓雋對那女人求而不得,對她避如蛇蠍。
這其中,要說那個姓棠的女人沒在裡頭動過什麼手腳,夏央一萬個不相信。
她就是信了之前調查到的有關於那女人的信息,才會在一開始就因為輕視而一步錯,步步錯,一直落到現在這樣不尷不尬的局麵,更何況,她還因為她,一次次,一遍遍地被羞辱,此仇不報,她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我已經說了好幾遍了,蘇墨,我勸你不要再來挑戰我僅剩不多的耐心。我要你和那個棠寧的床照,當然了,有視頻更好。而且你可以放心,我將她的那些照片或視頻放出去之前,都會特意將上頭的你馬賽克。”
夏央壓低了聲音道,隨後輕笑了聲。
“不過以你的精明,正要拍了照片或者視頻,怕是從頭到尾根本都不會露麵,所以你還在擔心什麼呢?”
夏央皺緊了眉頭,鋒利的眼神卻自始至終都沒離開了蘇墨的雙眸。
待看清楚了麵前少年眼底一閃而過的排斥與不喜,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自夏央的心頭緩緩升起,她微眯了眯眼,“乾什麼不說話?蘇墨,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姓棠的女人了吧?”
她這樣的話試探性地一說出口,便立刻注意到蘇墨的瞳孔微微一縮,甚至就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指也跟著輕輕一顫。
若說夏央之前心裡的懷疑隻有四五分的話,現在蘇墨這樣的反應,卻差不多完全證實了她毫無來由的猜測。
一瞬的安靜過後,看著蘇墨的臉,夏央一個沒忍住,竟然直接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
越笑聲音越大,越笑表情就越古怪,笑到後來,更是差點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天哪,天哪,蘇墨你不是吧?一個騙子竟然會愛上自己行騙的目標,說出去可是會笑掉大家大牙的!還有……”
說到這裡,夏央抬起手指,輕輕揩去眼角的一滴笑淚,眼神譏諷而嘲弄,“蘇墨你都不會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嗎?一個爛泥裡長出來的臭蟲罷了,也敢覬覦陽光下盛放的玫瑰……”
“你說什麼!”
自己被疼痛不堪的一麵被夏央血淋淋地撕扯開來,蘇墨捏著拳頭,便惡狠狠地朝夏央看了過來。
“我說什麼?怎麼了,實話實說戳痛你了嗎?”
夏央笑得肆意,“我說你怎麼敢喜歡人家啊?你難道就不怕那個姓棠的女人知道你那些汙七八糟的過去,知道你去到他的身邊,完全是因為你和我的一場交易?”
“嗬,你都不怕韓雋知道你從初中就開始養備胎,吊男人,我怕什麼?”
蘇墨不甘示弱道。
“你……”
夏央的手指指著麵前的蘇墨,許久才緩緩放了下來,再次攤了攤手,“我是不怕,誰叫我隻圖錢呢?不像你,還圖人,你說說你,怕是在那個棠寧麵前裝得跟個清純小白兔似的,你敢露出你一點真實麵目給她看嗎?你說我要是現在找她聊聊你的過去,你猜她有沒有什麼興趣呢?”
聞言,蘇墨的雙眸驀地黑沉了下來。
看著對方危險的眼神,夏央彎了彎唇,俯下-身來,“再讓我說一遍我的訴求,那就是儘快拿到你和棠寧的床照,你既然圖人家的人,完全可以在床照泄露後,堅定的陪在她身旁感化她,完完全全將自己摘出去。不過在此之前我仍有一個忠告給你,那就是這世上啊,感情是最不靠譜的東西了,拿了剩下的錢帶著你那個病癆鬼妹妹逍遙自在不好嗎?感情這種東西哪有錢來得實在,對不對?”
說話間,夏央的手在蘇墨的臉頰上輕拍了拍,卻不想被對方抬手一巴掌打開。
啪的一聲脆響,疼得縮回手的夏央看著自己紅了一片的手背,眼中怒氣一閃即過,“不知好歹!”
“算了,不和你計較,記著我們的交易!”
戴上墨鏡,夏央轉身便拉開了兩人麵前的木門,抬腳剛想往外走去,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
而包廂內的蘇墨感受到身旁的夏央明明都已經拉開了門,卻還是像個木樁似的,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皺了皺眉,便也跟著轉過頭來,直接就與站在夏央對麵棠寧冰冷淡漠的眼對視到了一起。
隻一眼,蘇墨的腦中便立時一片空白,臉上的血色也在這一瞬,儘數褪去。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
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瞞不住,會暴露。
可卻從沒想過,他會是在這樣的毫無準備之下,徹徹底底地將自己所有的不堪卑劣無恥,大喇喇地展示在棠寧的麵前。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棠寧到底聽到了多少,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棠寧,從那一晚他來棠寧麵前應聘一直到幾個小時前,棠寧笑眯眯地跟他說會給從遊樂場裡帶小禮品,這一段時間內,他們相處的一幕幕,通通在蘇墨的腦中不斷重複。
他動了動嘴唇,人卻像是得了失語症一樣,怎麼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手更是劇烈地顫抖著,不管他怎麼拚命控製,就是控製不了。
“棠……”
好容易啞著聲音說出一個字來,蘇墨就看見門外的棠寧突然笑了……
笑完一聲之後,她抬腳就要往外走去。
見狀,蘇墨頓時不管不顧地就追了出來,因為動作的過分劇烈,他甚至連桌上的東西都打翻到了地上,伴隨著劈裡啪啦的東西墜地聲,蘇墨三兩步就追到了棠寧,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走……我……我……我可以解釋的,我可以……”
後麵的話,蘇墨還沒有說完,棠寧就已經抬起她的另一隻手,堅定而有力地拉開了蘇墨的手,眼睛錯也不錯地盯著他的眼。
看著這樣的棠寧,蘇墨心頭的惶恐卻快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他的眼眶慢慢、慢慢就紅了起來,牙齒咬得很緊,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稍微找回一點力量似的。
“不管怎麼樣……”
棠寧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都會感謝你曾經的幫忙,不然我絕對走不到現在。蘇雅的病,我也不會食言,會繼續幫她醫治,就當你曾經救過我的回報,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命,以後我們,一筆勾銷,我不欠你,你也不用感到愧疚。還有就是,我給你一天的時間,希望你能儘快從我的彆墅裡搬出去,如果可以的話,我以後不想再看到你!”
說完,棠寧牽起一旁裴淵的手,便立刻往兩人停靠在路邊的車子裡走去。
一上了車,裴淵歉疚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寧寧,對不起,要不是我突然低血糖發作,你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