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灰原。”夏油傑招呼灰原雄,準備帶著灰原雄毆打鏖地藏。見五條悟固執地站在原地,一雙蒼藍眼眸滿含委屈,他不禁哽了一下,無奈地歎了口氣,抬手,飛快地揉了一把五條悟微紅的額頭。
“回頭再給你補償。”
五條悟一下子精神起來。
***
對於羽衣狐而言,奴良組的進攻來得猝不及防。但最初的驚訝褪去後,轉而生出的便是被冒犯的不滿與憤怒。
無賴領頭的無賴組織,當年走了狗屎運才害得她功虧一簣,莫非還真當自己是魑魅魍魎之主了?
簡直笑話!
尤其前段日子裡,她加諸在滑頭鬼血脈上的詛咒被祓除了,這讓羽衣狐極為憤懣。
害得她心愛的孩子無法降生的雜碎們,憑什麼能夠擁有自己的孩子!
即使還沒有正式開戰的時刻,即使擺在她麵前最首要的任務應該是收集足夠的生肝,儘快催熟這具身體以達到可以孕育生命的階段,奴良組的進犯還是讓現在身體才十二歲的羽衣狐下達了全麵擊潰奴良組的命令。
兩邊的百鬼夜行轟轟烈烈地碰撞到了一起。
羽衣狐站在彆墅的高處,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整個戰場。她的身上妖力蒸騰,源自於百鬼的畏簇擁在她腳下,氤氳出可怕的異象來,幾乎要將這天象扭曲成妖域。
“羽衣狐。”身披畏字代紋羽織的奴良滑瓢落在屋頂上,他看向黑發黑眸幼女模樣的羽衣狐,忽地一怔。金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奴良組初代總大將陡然爆發出了堪比羽衣狐的妖氣與畏來,沉聲開口:“這副模樣……山吹乙女?”
即使已經過去了三百餘年,奴良滑瓢始終記得山吹乙女,因為她是鯉伴熱烈摯愛著的女人,是他第一任的妻子。而在失去山吹乙女之後,奴良組的發展雖然迎來了巔峰,卻無法消弭鯉伴內心痛苦分毫,他再也無法笑出來。
“山吹乙女”這個名字是奴良鯉伴為她取的,她本是武家之女,夭亡後的靈魂滯留在人間。她與奴良鯉伴成婚後相守五十年,如膠似漆,但始終無法孕育孩子。
奴良滑瓢猜測這可能是狐狸詛咒造成的悲劇,因為他聽說花開院那邊的情況也不怎麼好。本家男嗣代代早亡,不得不過繼分家子嗣來繼承本家。一旦過繼為本家,後嗣也會出現相同的夭亡命運。
為了奴良組的穩定,這個秘密,奴良滑瓢並沒有告訴給組織裡的乾部。他考慮著鯉伴和山吹乙女的情況,猜測著他們多年無子是否與狐狸的詛咒相關,並在山吹乙女眉宇間染上憂色的時候寬慰她不要著急後代的事情。
奴良滑瓢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山吹乙女會因為一直無法為鯉伴生下孩子而不告而彆。
“山吹花開七八重,堪憐竟無子一粒。”
山吹乙女留給鯉伴的,唯有這首小詩和一束山吹花。
奴良滑瓢後悔不已。
狐狸詛咒的事情,他最起碼應該告訴山吹乙女的。
如此,三百年過去,鯉伴遇到了若菜,死水一般的生活才重新有了色彩。
可能是因為在羽衣狐看來人與妖的不斷結合會稀釋妖怪血脈,是另一種斷絕妖怪後代的方式,所以鯉伴與若菜很順利地有了陸生這孩子。
隻可惜,沒過兩年,鯉伴就遇刺身亡了。
他曾經怎麼也想不明白,能力青出於藍的鯉伴怎麼就死掉了,但見到羽衣狐使用的這具寄身竟然有著這樣一副外表,奴良滑瓢忽然意識到了羽衣狐的險惡用心。
一如他這麼多年一直思念著瓔姬,鯉伴不管時間過去多久,他始終也會記著山吹乙女,思念與愧疚無時無刻不存在著。一旦熟悉的麵孔出現,即使他本能察覺出異樣,他恐怕也會放任自己無視那份異樣。
太陰險了,羽衣狐!
山吹乙女?
【噗通。】
羽衣狐的心臟猛地一跳,她的嘴唇動了動,仿佛有什麼正要脫離桎梏,超出她的掌控。
強行按捺下這具身體的異狀,羽衣狐冷冷看過去,目光觸及對方年輕俊美的麵容時,她忽然就怔住了。
一個名字掙紮著在心底泛起,帶著無限的痛苦與眷戀,喃喃低語。
鯉伴……鯉伴大人!
“什麼……什麼東西!”怔楞之後,便是大怒。羽衣狐瞪視著奴良滑瓢,她強行壓下心底的異樣,身後九條灰白色的長尾徐徐展開。
“滑頭鬼,你竟敢愚弄妾身!”長尾化作利刃,陡然刺向奴良滑瓢,“去死吧!”
“鏗!”半出鞘的退魔刀彌彌切丸輕易擋住了刺來的長尾。
“羽衣狐……”奴良滑瓢眼中含煞,厲聲道:“老夫會在今日終結與你的恩怨!”
“大言不慚。”
“轟!”
奴良滑瓢和羽衣狐轟轟烈烈地打了起來。
而夏油傑這邊,他也成功地堵到了鏖地藏。
“就是他!”灰原雄一下子激動起來,他指著被一群咒靈團團圍住的妖怪老頭,雙手握拳,藍色的咒力倏然沸騰起來,“就是他!”
就是他,控製了他的靈魂,迫使他襲擊了夏油前輩!
“呀咧,呀咧,真是好大的陣仗啊。”鏖地藏咧開黃牙參差的大嘴,笑聲嘶啞又刺耳,“再怎麼說,也是老夫幫你逃出了黃泉,你難道不該感激老夫嗎?”
“感激你控製我攻擊夏油前輩嗎?!”灰原雄對鏖地藏怒目而視。
“不是您啊,夏油殿。”仿佛知道自己在劫難逃,鏖地藏的態度反而坦然了起來,他看向神情冷肅的夏油傑,目光一瞥,落在白發藍眸的五條悟身上,笑聲低啞,“那次的計劃隻是出了一點點差錯而已。”
夏油傑怔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什麼。
“那一次的目標,是你啊,六眼。”鏖地藏嘿嘿冷笑,毫無顧忌地揭開了真相一角。
“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礙眼,想要讓你消失的人有多少。”鏖地藏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惡意,“那一次的任務,原本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可誰成想,夏油殿下你也接手了這個任務,還先一步踩進了陷阱裡。”
“因為牽連到了您,老夫可是差點被那一位拆了骨頭呢。不過比起……謔謔謔,老夫還是有點運氣的。”
夏油傑眉頭緊皺,低聲重複:“那一位?”
“真是無情的殿下啊。”鏖地藏嘿嘿冷笑,“他在看著您啊,一直一直看著您啊,您難道沒有察覺到嗎?真的一絲一毫都沒有察覺到嗎?何其可悲啊。”
夏油傑:“……聽上去像是個變態偷窺狂。”
灰原雄:“是啊,前輩那麼受歡迎,如果每一個都要看,前輩要累死了。”
“我明白了。”五條悟突然開口,他的臉上是在夏油傑身邊時從來不會展露出來的冰冷漠然,一雙蒼藍色的眼眸仿佛結了霜雪,透著懾人的寒意。
“悟?”夏油傑擔心地看向五條悟,下一刻,他腰上一緊,猝不及防間,他向五條悟的方向踉蹌了兩步,被迫靠上了他的胸膛。旋即,他就聽到了五條悟幾乎響徹整個戰場的聲音。
“讓那藏頭露尾的家夥儘管放馬過來!傑是我的,oneandonly懂不懂?我一個人的,我們以後可是要結婚的關係!他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偌大戰場,仿佛因這一聲宣告而靜默了一瞬。
“啪嗒。”
這是咒具掉在了地上時發出的聲響。
卻是收到消息的咒術界眾人和花開院的陰陽師們趕到了。他們剛進入妖霧中,就聽到了這一嗓子真情實意又響亮刺耳的宣言,不由得向聲源處看去。
出身花開院家的一眾陰陽師還好,跟他們沒有切身的關係,就當看個熱鬨。但以樂岩寺嘉伸校長為首的京都咒術高專的教師學生隊伍和禦三家留守的咒術師們看到這樣一幕,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尤其是出身五條家的咒術師們,要麼一副天打雷劈的傻眼模樣,要麼就捂住心口一副下一秒就要厥過去的慘狀。
“少、少主,您在說什麼啊!”
為首的五條家長老神情崩潰,他幾乎是撕心裂肺一般地大喊道:“您要跟誰結婚啊!”
快告訴他,這會兒被他家少主抱在懷裡的半長黑發是個女人,才不是夏油傑那個罪惡深重的男人!
“吵死了。”五條悟微微側頭,目光冰冷,被霜雪凍結的六眼宛如大夏天迎頭澆下來的一盆冰水,瞬間讓五條家的眾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醒醒,他們在想什麼呢,少主說要跟那個夏油傑結婚,他們……他們難道還能阻止不成?換句話說,他們有阻止的本事嗎?
真是一個悲傷又複雜的認知。
五條家眾人驚愕悲痛的表情瞬間被凍住,他們紛紛低下頭,蔫了。
算、算了,往好裡想,即使少主跟女咒術師結婚,六眼遺傳下去的可能無限趨近於零。要是遺傳下去了「無下限」,那就悲傷了,因為沒有六眼配合使用,「無下限」等於廢術式。
……個屁啊,即使少主的後代無法傳承六眼和「無下限」,但還有五條家其他的優秀術式。哪怕隻遺傳了少主的咒力量,五條家的未來就穩了。
該死,但凡咒靈操使換個性彆,禦三家都可能為她打破頭。
冷漠威嚴不到三秒,五條悟就“嗷”了一聲,委屈地大喊道:“傑,你為什麼打我啊。”
夏油傑冷漠臉,一拳揮出:“打你還用理由?”
五條悟:“……”
“劈裡啪啦!”
“轟隆哢嚓!”
原本隻是想要利用已知情報拖延時間的鏖地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