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兩個小家夥,女盜賊升起一點覺得有趣的念頭,但是在和異瞳貴族少年對視數秒之後,她皺起眉,不快地移開了目光。
她倒不是被對方凶狠的眼神嚇到——就算是虎崽子,終究也隻是個幼崽而已,她一隻手就能捏死——她隻是覺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因為她從異瞳少年眼底看到了輕蔑。
那種傲慢、那種蔑視,並非刻意,而是自然而然的從少年眼神裡流露出來。
哪怕此刻自身處於弱勢之中,他依然從心底裡輕視著身為低等人的她。
她並不覺得意外……畢竟這些貴族都是一個德性,驕傲自大、自持甚高、自以為是,這些都銘刻在他們的骨子裡,就連小孩也是如此。
嗬。
懶得和小鬼計較,女盜賊無趣地直起身,轉身就要離去。
反正明天隨便找個村鎮把這兩人丟下就好,以後她和這兩個小家夥之間也不會有任何瓜葛。
這麼想著的她剛一轉身,突然有人伸手揪住她的衣服。
彌亞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推開同伴的少年仰頭看著她,那張娃娃臉不知道是映著火光還是殘留著剛才被她調戲得紅了臉的痕跡,還有點發紅。
“你餓了嗎?”
少年拽著她的衣角小聲問她。
“我這裡有吃的,可以分給你們。”
海洋之色的眼眸看著她,少年很認真地與她對視,眼神看得出來帶著點緊張,但是目光清澈,沒有貴族那種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傲慢,也沒有對她的輕蔑和不屑。
對女盜賊來說,這可比旁邊那個貴族少年的異色雙瞳還要讓她覺得罕見。
她挑眉問道:“你有吃的?”
“我身上還有一大塊黑麵包,分給你們。”
細長睫毛微動,少年輕輕眨了下眼。
“你……能不能保證明天一定把我們安全送到附近的城鎮裡?”
女盜賊一怔,然後莞爾一笑。
唷。
這個小家夥想以此為借口找她討要個保證呢。
有點小心思,不過她到是不討厭這種小心思。
“好啊。”
她爽快的應下。
反正她本來就沒有傷害小孩的打算,
接過彌亞給她的一大塊黑麵包,她眼看小家夥那一頭毛絨絨的淡金色毛發覺得手癢,就順手揉了一把。
軟軟的,摸起來挺舒服。
在另一個小家夥的怒視下,女盜賊心情頗好地回到火堆對麵。
薩爾狄斯盯著女盜賊離去的背影,臉色陰沉。
他很生氣,明明他和彌亞才是一邊的,可是彌亞卻和那個低等人有說有笑,還主動送東西給對方,還讓那個女盜賊摸他的頭。
他都沒有摸過——
薩爾狄斯覺得心裡憋著氣嘔得慌,當彌亞小聲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撇過臉去不理人。
隻是他雖然側過頭不理人,但是微尖的耳朵一直豎著。
他在矜持地等著彌亞去哄他。
他想,如果彌亞這次不好好地哄他,他就一直生氣。
然而等了好半天都沒聽到身邊人的動靜,他便用眼角偷偷瞥了一下身邊。
身邊沒人,彌亞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離開,跑到不遠處的小溪邊去了。
波斯貓一口氣沒上來咕咚一下氣成河豚。
……
彌亞不知道這隻傲嬌的波斯貓為什麼又生氣了,反正這家夥動不動就發脾氣,他也懶得去猜。
見薩爾狄斯不搭理自己,他直接起身去了小溪邊。
將找到的幾根樹枝在溪水中洗了洗,他回到火堆邊,用洗乾淨的樹枝戳了剩下的一小塊黑麵包,伸到火堆上去烤。
黑麵包雖然粗糙,但畢竟是小麥製作成,放在火上一烤,很快就散發出誘人的麥香。
薩爾狄斯還在那邊扭著頭生悶氣,忽然一股香氣傳過來,濃鬱的麥香讓他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本就已經饑餓難耐的肚子折騰得越發厲害。
好香……
想吃……
腦中循環著這兩句話,他又咽了一口口水。
可是他又還記得自己現在在生氣,而且之前他還放過狠話,說餓死也不吃這東西。
一時間麵子和肚子到底要哪個,天人交戰,讓他掙紮不已。
他抿緊嘴,竭力控製自己不吭聲,眼睛卻不受控製一直巴巴地盯著香噴噴的黑麵包。
偏生彌亞還故意將樹枝戳著的黑麵包伸到他跟前,笑嘻嘻地問他:“要不要吃?”
薩爾狄斯看著就在眼前的黑麵包,咽了一下口水,又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彌亞。
小麥烤後散發出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尖,揮之不去,饑餓的肚子在翻江倒海,餓得都有些發痛。
“……吃。”
薩爾狄斯小聲說。
他抿著唇,語氣透出一點小委屈。
彌亞心滿意足。
所以解決熊孩子挑食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餓著。
接過還有些燙的黑麵包塊,薩爾狄斯迫不及待地就咬了一口。
烤了的黑麵包變得酥脆了不少,不再硬邦邦的,好入口了許多,再加上一股麥香環繞在鼻尖,一口一口將其吞下去的薩爾狄斯忽然覺得這東西味道似乎還不錯,沒有他印象中差到‘不是人吃的東西’的地步。
彌亞在旁邊冷不丁問了一句:“好吃嗎?”
“好吃。”
光顧著興衝衝地啃麵包的薩爾狄斯一個沒留神,兩個字脫口而出。
剛說完他就後悔了,畢竟他不久前說的話還應猶在耳,不到半天,他就打了自己的臉。
知道彌亞這是故意調侃他,他不高興地去瞪彌亞,坐在旁邊的彌亞歪頭看他,一手托著臉頰,看著他的眼亮亮的,彎彎的。
他對他笑,看起來似乎很開心,娃娃臉映著火光紅撲撲的,看起來很是可愛。
薩爾狄斯心裡一動,不知為什麼,他好像生不起氣來了。
他默默地轉回頭,繼續啃黑麵包。
反正……這個黑麵包現在吃起來……的確挺香的。
他隻是不屑於說謊!
一邊啊嗚啊嗚地咬麵包,薩爾狄斯一邊在心裡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
………………
夜已深,火堆還在燃燒,用以驅趕夜間捕食的野獸。
男盜賊靠著一顆大樹的樹乾睡著了,負責守夜的女盜賊依然坐在火堆邊,時不時給火堆添上一把枯枝。
雖然夜已經很深,但薩爾狄斯卻沒什麼睡意,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他從未經曆過的事情讓他的腦子此刻還處於亢奮狀態。更重要的是,像這樣席天慕地地睡在露天草地上,讓自小習慣了柔軟羽絨綢緞被褥的他難以忍耐。
不舒服,很不舒服。
夜晚的草地不止濕氣重,還有吵鬨的蟲鳴聲,泥土和青草的氣味鑽入鼻中,薩爾狄斯總覺得那些不斷叫著的小蟲子會爬到自己身上來。越是這麼想著,身上也逐漸隱隱作癢,像是真的有蟲子爬到皮膚上,麻麻癢癢的,難受得要命。
從小到大都是錦衣玉食的他何曾受過這種罪?
薩爾狄斯翻了個身,突然映入眼中離他極近的臉讓他呆了一下。
他這才想起來,彌亞就睡在他身邊。
……因為他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睡在大床上,突然在睡覺的時候身邊多個人,有點不自在,但也有種新奇的感覺。
細碎的星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照下來,點點碎光落在淺睡的少年頰上。
薩爾狄斯看著彌亞的臉。
雖然兩人同齡,身形也差不多,但是彌亞的臉看起來要比他稚氣一點。
他看著彌亞閉著眼,安靜地小憩著,細柔的發絲散落在頰邊的草地上。
薩爾狄斯突然想起剛才那個女盜賊摸了彌亞頭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