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的琴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雕琢在其上的紋路漂亮而精致。
帕斯特摸了摸這把七弦琴,手指一勾,動聽的音樂聲在房間裡響起。
老將軍欲言又止。
他本想和以前一樣教導王太子不要玩物喪誌,不要被那個少祭帶著走錯路。
一個強大的君王不應該浪費精力在這種無用之物上。
但是,這一刻,他看著帕斯特神情莫測的側頰,想著這些日子裡帕斯特的沉默,一貫強硬的心裡終究還是一軟。
算了,就這一次。
老將軍剛這麼想著,那悅耳的樂聲又戛然而止。
帕斯特隻是撥動了一下琴弦,就立刻將其按住。
琴弦停止抖動,樂聲也隨之停止。
“外公,這些日子裡,我已經想明白了。”
“是我太過貪心,我已是王太子,擁有了許多人求而不得的東西,卻還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
“我曾試著想要去追尋那些虛幻的東西。”
按著琴弦,帕斯特注視著七弦琴的黑眸是幽深的。
陽光照在他半邊頰上,讓他另外半邊臉陷入陰影之中。
一半明,一半暗。
硬生生將其分成截然不同的兩半。
“……我現在終於明白,有些東西,注定不可能同時擁有。”
在最後一個字落音的瞬間,帕斯特的手指猛地發力。
琴弦深深地勒進他的手指中。
嗡的一聲,琴弦斷裂,而帕斯特的手指上被勒出一道深深的陷痕。
“我是波多雅斯的王太子,是波多雅斯未來的王,這是我出生以來就注定的事情。”
從他記事開始,他就是王太子,他隻知道作為王太子生存下去的方式。
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以外的生存方式。
“我不會再去奢求我不該擁有的東西。”
帕斯特向前傾身,輕輕地將壞掉的七弦琴放到桌案上。
然後重新向後坐回去,雙手交握放在膝上,他注視著七弦琴的神色非常平靜。
他說:“但是,屬於我的東西,也沒人可以奪走。”
“…………”
房間在這一刻異常的安靜。
帕斯特沒有繼續說下去,老將軍也沒有開口說話。
他怔怔地看著帕斯特平靜的側臉。
明明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他一直都認為他是最了解這孩子的人,可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帕斯特垂下眼,細密睫毛的陰影落在瞳孔上,讓他本就漆黑的眼眸越發顯得幽暗。
他沉吟了稍許之後,才再次開口。
“你上次說的……那邊已經開始有動靜了?”
老將軍回過神來,趕緊回答:“是的,殿下,我今天來,其實就是想要告訴您這件事。”
他說:“那些人恐怕就是在這幾天裡動手,所以,您最好儘快將此事稟告陛下。”
“不用告訴父王。”
老人一怔。
“什麼都不用說,因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老將軍皺眉。
“殿下,您不該這樣做,這種事不應該對陛下隱瞞。”
他不讚同地看著帕斯特。
“還有,萬一‘他’真出了意外的話——”
“那不是正好嗎。”
帕斯特開口打斷了老將軍的話。
“…………”
第一次被帕斯特打斷話的老人的眉頭緊鎖。
爭鬥歸爭鬥,他隻是想廢掉那位,絕了那位爭奪王位的可能性。
但是他從想過要將那位置於死地,畢竟那位終究是陛下親子,是他所效忠的王室血脈的傳繼承者。
“看來現在不明白的那個人是你,外公,你做的事……不,應該是說我們所做的事情已經碰了他的逆鱗。”
“當時在海灣祭壇上,他看著我們的那種眼神,你還不懂嗎?”
“事到如今,我和他之間再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不要婦人之仁,這是您一直教導我的,不是嗎?”
“何況,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們什麼都沒做,我們沒有對‘他’做任何事。”
他抬眼,看向老將軍,笑了一下。
“我們隻是旁觀而已,不是嗎?”
說完,不等老人回答,帕斯特就主動結束了這次的對話。
“就這樣吧。”
這同樣也是他第一次主動做出決定。
帕斯特站起身。
“已經到了訓練的時間,外公,該去練武場了。”
他說,沒有再多看桌案上壞掉的七弦琴一眼,徑直向外走去。
老將軍注視著王太子的背影,他的眼神在這一刻非常複雜。
殺伐果斷。
不婦人之仁。
不為任何情緒而動搖。
這些都是他一直想要在帕斯特身上看到的。
如今,終於初見端倪。
他本該因此而高興。
可是不知為何,他卻並不感到欣喜,從心底深處湧出的,反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自己的做法……還有對這孩子的教導方式,真的是正確的嗎……
迷茫隻是一瞬間,僅僅隻是一秒,老人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他踏著沉穩的腳步向外走去,銳利目光仍然和他的臉部輪廓一般固執而又剛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他所教導的也是正確的。
他堅信,唯有這樣,才能讓帕斯特成為一位優秀的君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