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的時候,在營帳中睡了整整一夜的彌亞醒了過來。
他坐起身,伸了個懶腰,隻覺得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因為連日來奔波而疲憊的身體都好像舒緩了不少。
他坐在床上剛伸了一個懶腰,就有腳步聲傳來。
有人快步走來。
還在揉著眼的少年一抬頭,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早啊。”
彌亞一邊揉眼,一邊笑著和走到他旁邊的兩人打招呼。
他歪著頭看著希迪爾。
“難得你今天起這麼早。”
法埃爾就算了。
無論前一天夜裡睡得早或者晚,每天早上都是定時定點的起來,從不貪睡。
但是希迪爾可就稀奇了。
這位身為夜貓子的怪盜幾乎每天早上都是在睡中被人拽上馬背,一邊瞌睡一邊跟著騎兵部隊出發的。
因為剛睡醒的緣故,彌亞那一頭淡金色的頭發有些亂,蓬蓬鬆鬆的。
被蓬鬆的頭發裹住而又睡眼朦朧的少年一張臉此刻笑起來也是軟軟的,再加上歪著頭笑著看過來的模樣,越發顯得可愛,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要擼一把。
若是換成以往,說不得某位怪盜就忽視法埃爾冰冷的目光上手擼了。
隻是現在一夜未睡的他卻沒什麼心情。
狹長的眼盯著彌亞,他問:“昨晚睡得怎麼樣?”
“很好啊。”
彌亞隨意回答了一句。
他下了床,站起身正打算換衣服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
“呃,昨天我們好像應該是在高崖那邊……”
他隻記得他好像在高崖那裡,向王城的方向,為那裡戰死的戰士們還有帕斯特唱了安魂曲。
然後,唱著唱著……好像就沒記憶了。
“我睡著了?”
彌亞困惑地眨了下眼,轉頭問法埃爾。
他想,站著唱歌也能睡著,自己也算是厲害了。
法埃爾眼底微微閃了一下,嗯了一聲,麵上看不出絲毫神色。
然後他就沉默著上前,垂眼,熟練地幫彌亞換衣服。
一旁摸著下巴不知在琢磨什麼的希迪爾沉吟了稍許,才再次開口道:“你昨晚一直在說夢話,吵得要命。”
他看似不經意地抱怨道。
“怎麼?是不是做噩夢了?”
“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不過,應該不是噩夢。”
彌亞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雖然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但是我記得,它讓我覺得很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變得很小很小,窩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那個懷抱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心和寧靜,而且,莫名還有種……非常懷念的感覺。
就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也曾窩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法埃爾和希迪爾對視了一眼。
慣來相互不對付的盜賊和騎士此刻難得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不謀而合地選擇停止向彌亞追問昨晚的事情。
昨晚發生的那件事實在太詭異了。
法埃爾後來是被希迪爾叫醒的,聽希迪爾說了當時的情況之後大駭。
他和希迪爾一樣,也是在歌聲中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
不同的是,希迪爾從詭異的昏睡中掙紮出來,而他沒有。
希迪爾琢磨著,這是不是因為他一直以來為了盜竊寶物而習慣性使用讓眾人陷入幻境或是沉睡的手段,從而多少有些免疫的緣故。
他隻要一想到昨晚的情景,心底就有些發怵。
不可否認。
少年踏著月光走向那輪巨大的圓月的一幕異常的震撼人心。
那一瞬
黑夜寂靜無聲
唯有月光永恒。
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美感。
可是這種美感之中又莫名給人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隻是虛幻,頃刻間就會消逝破碎。
他昨晚輾轉反側,一夜未眠,腦中反反複複地回想起那一幕。
他想,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醒過來,那麼,已經往高空中邁出那一步的伊賽亞真的會跌落懸崖嗎?
還是……
這邊希迪爾還在沉思著,那邊彌亞已經換好了衣服,出了營帳。
剛一出去,那巨大的鹿頭就迎麵拱了過來,將彌亞拱了個正著。
“雅刹爾?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當初他從王城離開時,大角鹿也跟著他跑出來了。
隻是它並不是一直跟著他,總是時不時地消失一段時間,也不知道跑哪兒去玩了,然後過一段時間又突然冒出來,黏糊他幾天,然後又失蹤。
如此循環。
所以彌亞早就習慣它的神出鬼沒了。
按理說,自己率領騎兵四處打遊擊,行蹤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哪裡。
偏生不知為何,雅刹爾總是能準確地找到他,簡直就像是有人在給它指路找到他一樣。
雅刹爾眯起眼,享受著彌亞的撫摸,時不時的哼唧兩聲。
明明個子大得驚人,依然毫不羞恥地擺出一副‘我還是小寶寶’的模樣衝著彌亞各種撒嬌賣萌。
彌亞摸著大角鹿的頭和它親昵了好一會兒。
說起來,它每次來找自己都是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次都是月光很亮的時候。
就像是昨天晚上那般。
“它倒是自由自在。”
靠在一旁的石壁上,盯著大角鹿看了好一會兒的希迪爾一邊摸著下巴,一邊突然開口說話。
“不虧是美麗的戴薇婭女神所寵愛的生靈。”
月神戴薇婭,崇尚自由,性情如風一般,不會被任何事物所羈絆的女神。
希迪爾垂下眼,清晨的風吹動他火紅的發梢,掠過他細長的眼角。
“不過,說得好聽是自由自在,但是從另一個方麵來解讀的話,也可以用肆無忌憚、肆意妄為或者自我、任性來形容。”
毫無束縛。
率性而為。
她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毫無顧忌,更不會去在乎所謂的後果。
比如,當初那座埋葬在火山之下的城市,以及一並埋葬地下的無數生命。
這位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