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薩爾狄斯坐在長椅上。
一腿架在膝上,一手撐著側頰。
寬鬆的上衣敞露出他結實的小麥色胸膛,斜斜地向下敞露到他緊致的蜂腰上。
細碎的金發從他漆黑的麵具一側散落下來,眼角微微上挑起銳利的弧度,斜向不遠處正在和彌亞說話的安提斯特。
他的唇抿著,透出顯而易見的不愉之色。
那瞥著安提斯特的目光帶著幾分鬱悶,更多的則是不解。
他已經做好準備去迎接某人的橫眉冷對、明嘲暗諷、皮笑肉不笑等等精神攻擊,偏生他預料中的情景全部都沒有出現。
雖然安提斯特第一眼看到他時,那眼神的確讓他感覺到了危險,但是那一眼之後,安提斯特就徹底忽視了他。
所以薩爾狄斯想要吸引火力從而引得彌亞維護自己的打算,失敗。
更讓薩爾狄斯鬱悶的是,他還等著安提斯特斥責彌亞一頓,他好趁虛而入去安慰人。
好讓彌亞知道,自己可比他那個老師溫柔多了。
偏生安提斯特不按常理出牌,讓他心底暗自琢磨著的一通打算全部沒能得逞。
此刻,看著安提斯特低頭柔和地看著彌亞的眼神,看著彌亞仰著頭對安提斯特露出的軟軟的笑臉,還有兩人之間那親昵的氛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有種,他好像又輸了的感覺。
…………
等等。
他為什麼要說‘又’?
某頭大獅子在這邊陷入了沉思。
那邊,彌亞已經將自己這一個月的經曆簡略地對安提斯特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安提斯特不著痕跡地瞥了薩爾狄斯一眼。
不可否認,這位王子在戰爭中的天賦的確驚才絕豔。
當初戴維爾王是在與海上民族的大軍交戰乃至於落敗兩次後,才想出對付敵軍的辦法。
而薩爾狄斯王子卻在甚至尚未與之對戰的前提下,僅憑從過去的戰爭中得到的一些信息,就迅速發現了海上民的弱點,從而針對性的對之布下陷阱。
或許,這位王子比他和戴維爾王想象的還要更加的……
“老師?”
少年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安提斯特回過神,看著身前的小徒弟。
他的小弟子仰著頭,淡金色的發軟軟地散在白皙的頰邊。
仿佛一汪海水凝聚而成的碧藍寶石般的眼輕輕眨了一下,似乎在疑惑他為什麼突然停止說話。
那副仰頭睜著眼看著自己的模樣,實在是可愛得要命。
讓安提斯特心裡一動,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徒弟軟軟的金發。
薩爾狄斯王子雖然很厲害。
但是真要說起,在很早之前將被所有人認為是廢物的薩爾狄斯挖掘出來的,並親手將其改造成今天這模樣的彌亞更加厲害。
綜上所述,他家小徒弟才是最棒的。
安提斯特一邊摸頭一邊在心底如此愉快地想著。
突然就被老師笑而撫頭的彌亞:“???”
他仰頭瞅著笑眯眯的安提斯特,好一會兒之後,突然問:“老師你真的打算以後就隻作為安提斯特將軍出現了嗎?”
他皺了下眉,說:“那樣未免也太可惜了。”
安提斯特笑了一下。
“或許在旁人看來,大祭司那至高的地位是區區一個普通的將軍根本無法比擬的,但是對我來說,這樣更好。”
他說,“魚和熊掌,雖然我失去了更加貴重的熊掌,但是得到了更想要的魚,所以我並不會覺得可惜。”
“不不不,老師,我不是說這個。”
彌亞伸手,摸了摸安提斯特的臉。
他小聲嘀咕道。
“我隻是覺得,老師你原本好看的臉再也不能露出,下輩子都隻能頂著現在這張平平無奇的臉,實在太可惜了。”
安提斯特:“…………”
薩爾狄斯:“噗。”
他沒忍住笑出聲來。
一邊笑還一邊幸災樂禍。
他可是非常清楚,彌亞這家夥從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看這家夥現在身邊的人就知道了。
年少時對他好,就是因為他的臉。
後來就因為他媽奧佩莉拉比他好看,就直接移情彆戀。
當時可差點沒把他氣炸。
所以,這些年他在戰鬥的時候,都很注意不讓人傷到自己的臉。
如此回想著,薩爾狄斯抬頭,先瞅了一下安提斯特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接著,他再回想了一下安提斯特原本那張俊朗的臉。
最後,再將兩張臉都和自己的臉比較一下。
很好,他贏了。
覺得自己這一次贏了一盤的大獅子心滿意足。
………………
首次戰勝侵略者的喜悅漸漸散去,舒爾特城很快恢複了過去的平靜,而且比起過去更為生機磅礴。
越來越多的人湧入了這座城市。
更多的人口帶給了這座城市更多的勞動力、消費力,如此良性循環,讓城市越發欣欣向榮。
商業日益繁榮,按照彌亞的安排,經過大半年的考驗之後,那位做過他幾十天養父的胖商人已經正式成為了城主府下屬中的一員,專門負責舒爾特城的商貿。
而附屬於城主府的一個新的機構,商會,也已經成立並運轉了起來。
舒爾特城中老舊的地段依然不斷地被拆掉,在原來的地段新建起整齊的新屋。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推進著。
沒有人發現,在城主府後方的一個僻靜之處新建起一個工地。
工地上,隨處可見燃著熊熊烈火的巨大火爐。
金屬的敲擊聲此起彼伏。
火光將一個個光著膀子奮力敲打著的男人們黝黑的皮膚映得紅彤彤的。
那位被某怪盜從王城中帶回來的老鐵匠正在眾人中來回穿梭著,指導那些鐵匠們如何鍛打鐵器。
當他在回來的路上得知這個國家的王子擊退了海上民的大軍的時候,原本渾濁的眼都閃起希望的光。
在他看來,波多雅斯人在處於兵器劣勢的情況下都能戰勝海上民,那麼,波多雅斯人擁有不遜於海上民的鋒利兵刃之後,就一定能夠徹底擊敗海上民!
所以,在來到舒爾特城後,他就毫不猶豫地將他們部族煉製鐵製兵刃的技術對波多雅斯人傾囊相授。
他對他的仇人卑躬屈膝,他為仇人打造兵刃,才得以如螻蟻般苟延殘喘至今。
而這十多年來支撐著他的最大的信念,就是為了活著看到那個毀滅了無數部族的殘暴民族自己灰飛煙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