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親眼見到所有一到五歲的小孩。
這種對其他人來說匪夷所思的要求,彌亞在稍稍怔了一下之後,立刻就明白了。
他微微垂眼,睫毛的影子落入他的眼底。
這一刻,他的胸口像是被無形的東西堵住了一般,又酸又澀。
據說,侍奉海神的祭司,唯有魂歸大海,靈魂才能被塞普爾庇護,重新轉世於大地之上。
五年前,薩爾狄斯親眼看?他死去。
但是,他並未就此放棄。
他始四處尋覓他靈魂的轉世。
一直到現在,他依然在尋找著他,從未曾放棄。
彌亞用力地抿緊唇,壓住心底洶湧的情緒。
幸好銀白色的麵具擋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閉上眼。
去見薩爾狄斯。
這件事他從未曾想過。
作為已經‘死去’的人,先不說究竟要如何解釋自己死而複生的事情,隻說自己一旦重新出現,曆史的軌跡就會次改變。
沒人敢保證那個改變會導致怎樣的後果。
……
不。
不僅僅隻是如此,所謂曆史的軌跡隻是一個借口。
他不願出現在薩爾狄斯麵前,是因為……他知道,雖然不知為何他滯留在這個世界,但是他心底隱隱有種感覺。
這種情況隻是暫時的,遲早有一天,他會回到他的世界。
所以,就算他現在去見了薩爾狄斯,又能怎樣?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在薩爾狄斯身邊待上?久。
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會次離去。
彌亞閉著眼,可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攥得很緊、很用力,讓他的手指越發顯得蒼白。
他從不願意去回想,但是他清楚地記得,他即將死去的那一刻,薩爾狄斯看?他的眼神。
平日裡亮如烈陽的眼中,隻有一片死寂。
鮮血將常日裡總是驕傲地揚起的眼角染成慘淡的血色。
那死寂的目光中,除了絕望,一無所有。
……
一次就夠了。
他也不想看見薩爾狄斯那樣的眼神。
都說失去是最痛的傷痕。
但深的傷痕,也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一點點愈合。
或許會留下疤痕,但是疼痛終有一天會消失。
可是,若是在失而複之後,卻又再一次失去的話……
這無異於將好不容易愈合的傷痕次撕,變得比上一次更深、更大,血淋淋地淌?血……
…………
所以,保持現在就好。
不要讓薩爾狄斯知道他活著。
這樣一來,他就不需要與薩爾狄斯再一次經曆分離。
這樣對他、對薩爾狄斯來說,都好。
而且,不僅僅隻是薩爾狄斯,無論是老師、?埃爾是其他熟悉的人們,他都不願意讓他們在短暫的喜悅之後,不得不接受他次消失的結局。
與其讓他們再傷心一次,不如一始就不出現。
波多雅斯的海神少祭已經死去。
現在這世上存在的,隻有希塔雅人的月神祭司。
深吸一口氣,彌亞睜眼,目光堅決。
既然從一始,他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那麼無論發生怎樣的事,他都不會動搖。
彌亞抬手,對法納亞做了個手勢。
?納亞點點頭,安排人將希迪爾送到給他安排好的暫住的房間裡。
大殿之中,隻剩下彌亞以及一眾希塔雅人。
對於自己戴麵具以及裝啞的事情,彌亞對長老們給出了很好的?由。
他說自己的年紀太年輕、長相太過稚嫩,無論是年齡是相貌都容易讓波?雅斯人輕視,所以戴上麵具不吭聲,以此保持神秘感和氣勢。
所以,他們必須統一對外宣稱這是希塔雅人祭司的傳統習俗。
長老們一想,的確如此,畢竟當初他們也因為少年太過於年輕而質疑過對方。
於是,眾人便默認了此事。
“這種奇怪的要求,總讓人覺得不對勁。”
一位長老憂心忡忡地說,
“該不會波多雅斯人隻是找個借口糊弄我們,其實根本沒打算放過我們?”
“如果我們同意這個要求,就得主動領那位薩爾狄斯大帝進入我們的城鎮。”
有人緊皺著眉。
“聽說那位大帝強大到近乎非人的地步,麾下也都是武勇之人,這樣的人,哪怕帶來的人數不?,我們抵擋都很困難。萬一這是他設下的陷阱,我們該怎麼辦?”
他們希塔雅人雖然善弓射,但是在森林中戰鬥才能遊刃有餘,他們的城鎮雖然也是與森林融為一體,但是畢竟是比其他地方要闊許多,真打起來,戰鬥力肯定不如在森林裡。
加上人婦孺都在這裡,他們縛手縛腳的,那位大帝就算隻領?千名精銳軍士,他們恐怕也難以抵擋。
麵對眾人的擔憂,彌亞搖了搖頭。
“他……那位薩爾狄斯大帝不是這樣的人。”
他沉聲說,
“他既然承諾了,就會做到。”
“他的眼所看到的世界非常廣大,絕不止眼前狹小的一片。”
“可是,真的將他迎接到這裡來,實在是太危險……”
一旁聽了好半天實在是聽不下去的希瓦忍不住插嘴了。
“陰謀詭計什麼的,陷阱什麼的,那都是打不贏才會用。說真的,你們真的覺得那位薩爾狄斯大帝會為了我們這麼一個小小的希塔雅族損害自己的名聲嗎?”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是我要滅自己威風,雖然我也很不想承認,但是事實上,我們跟波多雅斯帝國就跟獅子和兔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