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久?前還陽光明亮, 突然之間,烏雲從四麵八方湧來,遮天蔽日, 將整個大地籠罩在黑暗?中。
不久前還清澈得幾乎與藍天融為一體的平靜海灣突然間風起浪湧。
暴風席卷過海麵, 海浪翻騰得一次比一次洶湧。
巨大的藍寶石像是被血水浸染,被一點點滲透成血紅的色調。
很快, 在肆虐的風暴之中, 洶湧的海浪儘成了赤紅?色。
在昏暗無光的天色之中, 紅得觸目驚心。
那就仿佛是某個神靈的鮮血在源源不竭地流淌到海中,將整個海岸都染成了血色。
轟的一聲, 暴雨傾盆。
海浪在疾風暴雨之中翻騰得越發劇烈。
那血色湧向海岸, 吞沒了海岸,繼續向上蔓延。
血海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就吞噬了黃色的沙岸海岸。
而後,那片海水緩緩地向遠方翠綠的森林蔓延而去。
它所到之處,一切都被它侵蝕成刺眼的血色。
【那血紅色的水,將覆蓋整個大地……】
…………
彌亞正靜靜地坐在房間, 看著自己手中銀白色的麵具發呆。
突如其來的晃動讓他從發呆中驚醒過來。
四周,無論是桌椅還是木櫃都在震動, 或是移了位, 或是已經翻倒在地。
驚異?下,彌亞立刻衝到陽台向外望去。
他看到外麵的城鎮,還有環繞在四周的森林全部都在晃動。
整個大地都在震動著,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想要將其撕裂開來。
怎麼回事?
突然一陣颶風呼嘯而來,猛烈到像是實質性地打在他的臉上,讓他幾乎睜不開眼。
風中帶著濃厚的海水的味道。
彌亞心口一緊。
他心底有種說不出道不清的不安,那凶猛吹來的風中仿佛隱藏著某種濃厚的凶險氣息。
就在這時,有個人飛快地攀上了他的陽台, 躍入房間。
“彌亞,好像是地震了。”法納亞說,“屋子裡不安全,我們去外麵。”
彌亞凝視著從海灣的方向呼嘯而來的強風。
“我覺得不對勁。”
他說,“得上去看看。”
無論是震動的大地,還是颶風,都讓常日裡穩如泰山的巨木不斷地晃動著。
彌亞?法納亞在晃動的巨木上沿著被蔓藤纏繞的木製旋梯飛快地向上跑去,費了一番功夫才來到了巨木臨近頂端的地方。
這裡?是這座森林的高點。
從這裡的瞭望台望過去,可以清楚地看見森林外麵的海灣。
這一看,法納亞整個人都呆住了。
原本蔚藍色的海灣再度變成了血紅色。
更可怕的是,血紅的海水已經淹沒了海岸,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森林的方向湧來。
“是海嘯!”
彌亞陡然提高的聲音將驚呆了的法納亞喚醒過來。
“法納亞,海嘯很可能會淹沒森林!我們必須儘快帶著大家轉移到那邊的山上!”
彌亞抬手一指。
在森林儘頭的左側,有一座聳立在大地上的小山。
這座小山和其他的巍峨高山比起來或許差得太多,但是此刻它卻是這片森林平原附近唯一能夠躲避海嘯的地方。
彌亞說完,直接用匕首割開身上的衣服,用布條裹住手掌。
然後,他縱身一躍。
為了趕時間,他直接抓住巨木上垂落的蔓藤,就這麼滑了下去。
在極短的時間裡,順著粗壯的綠色蔓藤滑下去的他就落了地。
法納亞緊隨其後。
這時,從海灣飄來的烏雲已經遮蔽了森林的上空。
天空像是破了一個口子,洪水從裂口中傾瀉而下。
黑暗?中,密密麻麻的雨幕幾乎讓人無法看見周身半米以外的東西,就連聲嘶力竭的大吼聲都會被暴雨擊打大地的聲音掩蓋去大半。
幸好因為大地晃動,擔心有地震導致樹木倒塌的希塔雅人都已經從樹屋裡出來了。
此刻,一眾人站在城鎮中間唯一的空地廣場中。
所有人渾身都被雨水澆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為了保持住體溫,他們隻能緊緊地和親人好友貼在一起。
“海嘯向森林來了!”
彌亞急促地說,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去那座山上!”
他一邊說,一邊已經伸手扶住離自己近的那名長老。
“走——”
“不。”
一個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祭司大人……”
“大人。”
“大人……”
在所有人地注視下,一頭白發的女祭司緩緩地走到眾人麵前。
她渾身也已經濕透,白發濕漉漉地貼在她的臉上。
她說:“我們哪裡都不去。”
女祭司的聲音明明不大。
暴雨傾瀉的聲音明明震耳欲弄。
可是這個沙啞的女聲就是透過了暴雨的雨幕,清楚地傳遞到每個人的耳邊。
她在眾人麵前站定,目光掃過她的族人,她的眼神帶著深深的沉痛?色,以及不知名的哀傷。
“時間到了。”
“希塔雅人和神的契約之時已經到來。”
“我們人類千年之前所犯下的罪孽……如今,已經到了贖罪的時刻。”
“現在,我的族人們,完成我們最後的使命吧。”
說完,女祭司俯身,跪在地上。
任由豆大的雨水像是碎石般砸在自己的身上,她就這麼跪在地上,雙手交握在身前,像是在無聲的祈禱著。
那數十位長老對視了稍許,?都露出悲痛的神色。
接著,他們和女祭司一樣跪了下來。
閉著眼,握住雙手。
雨聲中傳來間或的低泣聲,暴雨之中,渾身濕透的希塔雅人不少人臉色蒼白,麵露哀色。
但是他們一個接一個跪在了地上,?他們的女祭司以及長老一樣,跪著閉目祈
禱著。
“你在說什麼?海嘯馬上就要來了,為什麼不離——”
焦急不已的彌亞伸向女祭司的手被攔住。
“……你走吧,彌亞。”
攔住他的法納亞看著他,低聲說,“這裡不會有一個人走,所以,你自己走吧。”
他在雨中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他說:“這是希塔雅人千年前就注定的宿命。”
說完,他輕輕地推開彌亞,然後,自己?俯身跪落在地上,低下頭,閉上眼。
這是千年前與神的契約。
神的預言早已決定了一切。
這是希塔雅人的宿命。
注定的。
無可更改。
暴雨依然在瘋狂地墜落。
大地上除了雨聲,隻剩下一片寂靜。
彌亞站在雨中,雨水順著他的頰向下滑落,陰暗的雨幕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看著安安靜靜地跪了一地的希塔雅人。
這些希塔雅人在等候著他們一族注定的宿命的到來。
一貫執著倔強的法納亞閉目不言,就連一貫頑劣的希瓦也是一臉灰敗?色,神色頹然地跪在地上。
暴雨浸透了四周,將寒意滲透到所有人的體內,讓這片大地都冰寒入骨。
彌亞的目光一點點變得銳利起來。
他大步走了一步,抓住雙手交握正在閉目祈禱的女祭司的左手腕。
然後,用力一拽,硬是將女祭司從地上拽了起來。
“起來。”
彌亞盯著睜開眼看著他的女祭司。
“走,去山上。”
“您不會明白的,我早已說過,這是我族的宿命,不可改……”
“從來就沒有什麼不可改變的宿命!”
彌亞厲聲喝到。
這一刻,他突然前所未有的到憤怒。
“什麼都不去做!怎麼可能會改變?!”
什麼他不會明白。
沒人比他明白宿命是什麼!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改變那所謂的宿命!
“雖然我還不太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如果我真的就是你口中說所說的神子……如果你們希塔雅一族真的是為了等候我、守護我而存在至今的話……”
彌亞深吸一口氣。
“現在,立刻,所有人站起來,跟我走!”
他淩厲的目光掃過跪地的眾人。
他的高喝聲壓過了暴雨,清楚地傳遞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這是我的命令!”
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女祭司的眼猛地睜大,半晌說不出話來。
從接任前任祭司,從明白所謂神的契約以及希塔雅人的宿命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知道他們一族的結局。
隻是,她從未想到……
就在女祭司錯愕的時候,一隻手從後麵過來,扶住了她。
不知何時站起身的法納亞扶著女祭司,他說:“祭司大人,這是我族等候了千年的神子的命令。”
“曆屆祭司大人都曾無數次告訴我們,我族是為他而存在。”
說完,在女祭司的一聲驚呼聲中,法納亞直接將她背起,冒著大雨快步向前走去。
希塔雅人茫然地看著那一幕,一直臥病在床、此刻被人攙扶著跪在地上的族長怔怔地看著法納亞的背影。
一隻手伸到他的麵前。
昏暗無光的大雨之中,向他伸出手的少年明亮的藍眸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少年說:“‘宿命’?你所在乎的所有人的性命,哪一個更重要。”
麵色蒼老的族長看著少年,雨水劃過他滿是皺紋的臉。
他的目光滿是掙紮。
但是他的手無法控製地伸出來,抓住了少年的手。
他明白他們一族的宿命,可是——
看著這一幕,原本認命地等待著命運到來的希塔雅人的眼都再度亮了起來。
希瓦猛地站起身,伸手扶住老族長。
他欣喜地說:“族長,我來背你!”
族長看著希瓦,看著族中眼中重新有了光彩的年輕族人們,輕輕地拍了拍希瓦扶著他的手。
他說:“走吧。”
如果神要降罪,就由他一人承擔。
風暴還在呼嘯。
暴雨仍然在傾瀉。
希塔雅人彼此扶持著,冒著暴風驟雨努力向森林左側的那座山奔去。
父母抱緊自己的孩子,年輕人背著年邁的老人。
戰士們在暴雨中大聲嘶吼著,護著族人在雨中前進。
從海灣蔓延來的血色海水已經來到了森林的邊緣。
巨大的洪水摧枯拉朽地撞倒了一顆顆樹木,漫過黑色的泥土,就像是一隻血色巨型怪獸橫衝直闖,將一切無法逃走或者來不及逃走的生靈儘數吞噬到自己血盆大口之中。
洪水的洶湧以及巨木接連地倒下撼動著大地,讓地麵一次又一次地顫抖起來。
人們在叢林中匆匆地奔逃著。
可是剛才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沒人敢保證他們能從洪水中逃生。
密集的雨幕?昏暗的視野加大了眾人們逃跑的難度。
尤其是一多半都是老弱婦孺,更是大大地減低了他們逃跑的速度。
眾人狼狽不堪地奔走著,洪水就追在他們身後,隱隱能聽到後麵巨木倒塌時發出的轟鳴聲。
就在眾人心急如焚的時候,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天空。
大地一時間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