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在想我自己是不是不太適合音樂會,畢竟我最擅長的pianissimo在太空曠的音樂廳效果並不好。”
看著有些苦笑的肖邦,李斯特灌了口酒站起身來。他看向自己那架貝森朵夫,朗聲道:
“那就去沙龍吧,弗雷德,小型的室內沙龍絕對是你最好的演奏地點。”
“沙龍?”
“從沙龍去撬開那些老頑固們統治的枷鎖吧,而且能讓你結識更多的夥伴和助力。李斯特先生會為你們保駕護航的。”
“你們?”
“是呀,帶上我們的‘C小姐’一起去呀。”
高大的匈牙利鋼琴家充滿著豪情壯誌的模樣,成功收獲了來自兩位好友帶笑的白眼。
就像李斯特承諾的那樣,接下來的時光他就帶著肖邦和夏洛琳出席著他所有需要露麵的音樂沙龍。
通常小提琴家是被硬拽過來的,但她卻和李斯特見證著肖邦一點點慢慢融入上流社會,在沙龍上越來越如魚得水。到後來反而變成肖邦拖著他們來參加沙龍了。
這奇怪的三人組合終究在某些夫人小姐們那留下了深刻印象。縱使知道他們是好友,但在私下一小圈人群中卻給他們安排了角色:
如果是三人一起出現,那一定是李斯特爸爸攜肖邦媽媽帶著他們不願出門的“C小姐”女兒;
如果是兩位鋼琴家一起,那一定是女兒今天贏得了勝利在家獨自狂歡;
如果隻有單獨一位鋼琴家,那最遺憾,落單的不論是李斯特還是肖邦,都會用公式化的禮節和優雅示人了。
兩位年輕英俊的鋼琴家可是沙龍的寶藏,就算不能交談養眼也好。但遺憾的是,隻有三人一起出現的時候,他們才會無意間展現很有意思的小動作。
對於這些生活無聊的夫人小姐們來說,那可是比看一出好戲劇更有意思的畫麵了。
……
日夜更迭,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巴黎一夜之間貼滿了一個人音樂會的海報。
那是位來自意大利的音樂家。在以鋼琴為尊的時代,他隻用一把小提琴,就能引得全歐洲為他瘋狂。
尼科羅·帕格尼尼,他的巴黎演奏會就要來臨了。
然而今天,夏洛琳卻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回了家。
沉默到連招呼都不打的小提琴家,徑直地穿過在琴室寫字台上記錄靈感的鋼琴家,拖著疲憊的步伐向她的房間挪動。
第一次見到夏洛琳這般生無可戀的樣子,仿佛世界末日來臨,這讓李斯特無法忽視。
“夏洛琳?夏洛琳!站住!”
李斯特叫了她好幾聲都沒有反應。他皺了皺眉,上前拽住了她。
“啊?弗朗茨,我回來了。”
發現了鋼琴家的夏洛琳有氣無力地回應了下。她想回房,卻發現手被李斯特拽得很緊。
“放開我吧,我想去休息……”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嗎?休息?看到你這樣我會放心讓你去休息嗎?”
有些急促的聲音帶著點憤怒,讓失魂落魄的她稍微回了回神。
“我沒事……我隻是錯過了……不能原諒自己……”
帶著些哭腔的聲音成功讓李斯特眉頭皺成川字。
“你錯過了什麼,這麼大的反應?”
“帕格尼尼!我錯過了帕格尼尼!”她有些崩潰地傾述道,“我錯估了他的魅力,明明開始售票才兩天不到,他們告訴我,沒票了!什麼位置的票都沒了!”
“所以,你是在為票據苦惱?”
李斯特隱隱有些笑意。
“如果我是身無分文的夏洛琳,我一定僅僅是心痛;但現在我是明明有足夠的法郎,卻錯過了帕格尼尼的票,我已經心死了!”
說完,她的眼淚就再也繃不住。
“對不起,我控製不住。弗朗茨,放開我讓我回房好好哭一場。”
李斯特放開她的手,轉而輕柔地捧起她的臉,用帶著些琴繭的手指指腹擦拭著她的眼淚。
儘管理解帕格尼尼對她而言的重要意義,但他還是不能忍受,她就這樣輕易地為彆人哭泣。
那是他長久以來,都不曾讓她有過難過心情的小提琴家。
“夏洛琳,好好叫一次我的名字,我就給你施個魔法怎麼樣?”
藍綠色的雙眼寫滿溫柔和安撫,夏洛琳在其中看到了他的擔憂。
魔法?他就算現在收到布斯巴頓的通知書都來不及了。這位鋼琴家隻是想逗她開心吧。
“弗、弗朗茨。”
她低低地叫著他的名字,聲線因哭泣還在顫抖。
“不對。”
他認真地否認了她的發音,並不滿意。
夏洛琳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悲傷要自己收好,不能讓他人擔心。
“弗朗茨。”
她平複著心情,儘量平穩地用法語清晰地叫喚他的名字。
“很好,夏洛琳,現在把手伸出來,聽話的音樂家會有獎勵。”
她的右手順從地在他麵前攤開。
他從外套裡掏出一張卡紙鄭重地放到她的手心,向後退了一小步。
那張卡紙上的“帕格尼尼”強勢地闖入了灰綠色的眼睛,她顫抖這將它移到自己眼前——
“帕格尼尼音樂會門票,請問小姐您有空陪一位孤單的先生去嗎?”
李斯特本以為夏洛琳會一臉驚喜地回答他,卻看到握住門票的她低下頭,把一切表情都藏在瀑布般的黑發下。
“夏洛琳?”
“弗朗茨,我確信你是天神了。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好呢?”
“這麼久了我都還沒送過你什麼東西。我是說你喜歡帕格尼尼,我雖送不了你真人,但音樂會的門票若還需要你自己準備,那我就太失敗啦。”
他絕不承認,那天波蘭鋼琴家的花籃讓他開始在意起這些東西。
“所以,有覺得開心點嗎,為我遲到的禮物?”
他英俊的臉湊了過來,似乎尋求著她的肯定與讚美。
他看著她抬起頭來,濕潤的眸子裡滿是閃爍的微光。
視線相對的那一瞬,李斯特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什麼牢牢鎖住,心臟裡似乎有架鋼琴在彈奏著劇烈的震音和弦。
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因為麵前的女孩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在他身後收攏的手臂、擦過他腦後金發的修長手指、以及臉頰邊那個像蝴蝶扇動翅膀一樣的——
輕柔的吻。
李斯特的腦中嗡的一下炸開漫天花火。他的思維停滯,音樂世界被清空了一切音符,再也想不起哪怕一個小節的旋律。
一八三零年的初冬,他們第一次遇見;
一八三二年的暮春,他收獲了來自她的第一個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