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了口氣,不再去追問她。
“你該相信教堂管風琴師的,他們長年累月地與唱詩班伴奏,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配合歌聲。”
“所以,你隻需要安心唱出歌來。我們所有人配合你就好。”
*
時間一晃而過,柏遼茲的婚禮如期而至。
夏洛琳起了個大早,趴在床頭見證了日出到天明。她一直關注著樓下的聲響,直到臨近快出門的時間,仍舊沒有一輛馬車是停靠在蒙托隆七號的。
弗朗茨,還是不回來嗎?
甩了甩頭,夏洛琳苦笑著腹誹自己的異想天開。收拾好一切要帶的物品,下樓碰見房東太太小談了幾句後就招了輛馬車徑直去了婚禮的教堂。
夏洛琳不知道的是,當她乘坐的馬車消失在街頭拐角的時候,另一輛滿載著行李的馬車在一陣疾馳後停在了她剛離開的地方。
風塵仆仆的黑衣高挑男士迅速自己打開了車門跳下去,他右手扶拽著帽子,那些柔順的金發像陽光一樣從帽簷流瀉出來。
“弗朗茨!”
車內的經紀人驚訝於自家鋼琴家這流水般順暢迅速的動作。
“行李麻煩你了。”
遠處傳來李斯特的回應。
苦逼的貝洛尼歎了口氣,覺得這似乎是自己最後的價值了。
“上帝啊,李斯特先生?”
房東太太對這位許久未見的房客露出了驚呼。
“日安,斯特裡普夫人。容我遲些再和您敘舊。”
李斯特在樓梯前轉身向她脫帽行禮,然後迅速轉過身去在樓道間消失了身影。
“驚喜,夏洛琳,我回來了!”
李斯特難以掩住嘴角上揚的弧度,他打開門,站在門口用快樂的聲音向屋內宣告。
他保持著站立的姿勢,等待一個讓他愉悅的久彆重逢的擁抱,卻隻等到了長久的靜默。
時鐘的鐘擺擺動的聲音提示著屋內的空蕩與寂靜。他愣了愣,進屋開始搜尋某個人的身影。
“夏洛琳?”
李斯特穿過琴室,敲了敲她的房門,卻無人回應。他附耳趴在門板上聽了好一會,確認裡麵真的沒人。
他滿臉不可置信,後退著直到跌坐到埃拉爾的琴凳上。
說好的,在家等我回來呢?
說好的,見麵就會有一個溫暖的擁抱呢?
說好的,你會在我耳畔告知我你的思念呢?
哦,親愛的李斯特先生,你確定這些都是你們說好的嗎?難道不是你出於個人的臆想?
“我想見你,一刻都不能等待了。”
李斯特坐不住了,立即動身下樓。
樓梯間裡他完全無視了幫他提著行李上樓的貝洛尼,直奔房東太太站著的地方,又一次讓經紀人的心碎了滿地。
“斯特裡普夫人,您知道夏洛琳去哪了嗎?”
“哦,她去參加婚禮了。您如果早一些回來,就能剛好碰到她了。”
“婚禮?”
“是的,聽她說似乎是一個音樂家朋友的,是誰來著?讓我想想……”
李斯特拍了下自己的頭。
該死,今天是埃克托爾結婚的日子!
“夫人,您知道是哪個教堂嗎?”
“唉,李斯特先生,那也是您的朋友,您也要去嗎?”
“夫人,請原諒,教堂!地址?”
“……”
李斯特突然抬高的聲線讓房東太太驚訝得眨了眨眼,隨即她報出了一個地名,然後得到了鋼琴家熱情的貼麵禮。
那輛載著他回來的馬車剛要離開,被他攔下再一次征用,駛向一場婚禮和久彆重逢。
*
夏洛琳注目著柏遼茲和斯密特,他們在耶穌的十字架下跟隨著牧師的指示,在祭台的跪墊上向上帝行禮跪拜。傾聽著牧師的宣詞,複述著他們的誓言。
一個堅定信奉基督教的英國歌唱家新娘和一個出身崇尚天主教的法國作曲家新郎,雙方都不會說對方的語言,卻這樣神奇地墜入愛河,在神的見證下完成了他們的婚禮。
柏遼茲為他的愛人選擇了基督教堂,因為這是他妻子的宗教信仰。
“我埃克托爾·柏遼茲接受你哈莉特·斯密特成為我的合法妻子,從今以後永遠擁有你,無論環境是好是壞,是富貴是貧賤,是健康是疾病,我都會愛你,尊敬你並且珍惜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我向上帝宣誓,並向他保證我對你的神聖誓言。”
讓新娘和眾位朋友驚訝的是,這一段誓詞,柏遼茲竟然是用英語向他的愛人述說的。
從來都是法語堅定維護者的作曲家,也會因為愛,去特意背下一段其他語言的誓詞,然後在婚禮上,宣讀給他的妻子聽。
哈莉特眼中閃爍著鑽石般的淚光,她深呼吸了一瞬,將這段誓詞的名字與身份調換,用法語將它宣告給了她的丈夫。
愛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付出,真正值得你愛的人永遠都會以愛回應你。
夏洛琳不用去猜想,從柏遼茲驚訝的神情上看,他此刻聽到的這段話,已經讓他被幸福感淹沒了。
“新郎新娘,下麵請你們移步小禮堂。你們可愛的朋友們有一份禮物等待獻上。”
牧師和藹地看著這一對新婚的夫婦,告訴了他們還有一個驚喜。
柏遼茲轉過頭看著身後坐在一排的那三位朋友,收到他們微笑的回應讓他已經不知如何管理這顆熱烈的心。
“弗裡德,海因裡希,該我們出場啦。”
“鋼琴早已擺好了。”
“小提琴隨時恭候著。”
“那我們、走吧。”
*
匆匆前往儀式禮堂的李斯特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神職人員,他懷中的紙張散了一地。鋼琴家不得不停下幫他拾起,誠摯地向他道歉。卻在看到他的臉時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拉茲神父?您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李斯特經常去的那間天主教堂裡的一位神父,他們熟識,經常會私下交流音樂。然而一個天主教神父出現在基督教堂,多少讓人有些意外。
“哦,李斯特先生,真的許久不見了。我受肖邦先生的委托,來這裡幫他和他的朋友演奏一曲管風琴。”
神父收好曲譜後細細為李斯特做了解釋。
“弗雷德裡克·肖邦?管風琴?我的朋友這是要?”
“哦,這隻是個送給一對新人的禮物。一首曲子,我彈奏過,是一首非常動人的宗教歌曲。”
說完神父便將曲譜遞給李斯特,靜靜地看著他快速地翻閱。他聽著他逐漸加深的呼吸,麵露微笑不語。
“拉茲神父,我有件事想要拜托您,請您務必答應我這個無禮請求!”
“說吧,孩子。”
“我請求您將您的神袍借給我,讓我代替您演奏這首管風琴曲。這份禮物,我不應該因遲到而缺席!”
拉茲神父震驚地看向這位年輕的鋼琴家,他言詞間和雙眸裡流露出的洶湧情感,赤誠得讓人實在無法拒絕。
“請您信任我,我熟悉我的朋友們在音樂上的一切,我可以完美地配合他們。”仿佛要打消神父最後的遲疑,李斯特誠懇地爭取著,“您知道的,管風琴對我而言——”
“隻是像多了要用雙腳彈奏的鋼琴。”神父笑著說出了鋼琴家下半句話,“我想在我把曲譜給你的時候,你就沒想過要把它還給我了。”
“向我借這身衣袍,你可真是無禮的孩子。不過以你往昔的虔誠,我似乎可以答應你的請求。”他看見年輕人眼中陡然放出的光彩,笑著一針見血道,“是為了什麼人吧,讓你這樣費儘心思地想要隱藏自己,也是為了——”
“驚喜。”李斯特沒有閃躲,他向著神父袒露著自己的內心,“我隻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