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六冷眼旁觀楚留香和那些人交談。
黑衣人居然也是龜茲國的金甲武士,不過他們的效忠對象不是龜茲王而是龜茲國的新王。
難怪龜茲王不在舒服的王宮待著,非要跑到荒無人煙的沙漠,原來龜茲國發生叛亂,龜茲王是帶著一家老小出來逃命的。
這些金甲武士因為沒想到楚留香會饒過他們的性命,除了涉及本國的秘辛閉口不言,其他問題都很配合。
安小六因此知道杜環和“龍遊劍”吳家兄弟都已經暗中被彆人收買,龜茲國有個高官是個名叫吳菊軒的漢人,杜環以“瘟姬殺人如麻,從來不留活口”為由,忽悠這些武士隨他追殺安小六。
被一個以心狠手辣著稱的家夥用“殺人如麻”這個詞形容,安小六分外憤慨。
她從腰後抽出那根木棍,搜羅走杜環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若非楚留香製止,她還想扒掉杜環的衣服讓他在沙漠裡曬成肉乾,我讓你造謠、我讓你誹謗……
然後……安小六看到金甲武士們慘白的臉。
安小六麵無表情說:“不要誤會,我不是什麼壞人……”
她友好地笑了笑:彆慌,不是針對你們。
可惜,武士們並不能接收到這樣的友好,他們看起來快哭了。
瘟姬果然是個恐怖的女人,她不僅殺人,她還鞭屍!
黃昏,太陽的威力逐漸變弱。
晚霞燦爛,炎熱的沙漠終於有了一絲人間的氣息。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下來。
蒼穹繁星點點,石駝安撫著駱駝,安小六在沙丘後麵點火煮肉,楚留香則冒著風沙搭帳篷。
沙漠寒風肆虐,楚留香想要憑一己之力對抗大自然的神威無異於以卵擊石,安小六看著東倒西歪的帳篷和灰頭土臉的楚留香幸災樂禍笑起來。
“勞駕安姑娘過來搭把手吧。”
楚留香無奈道。
安小六看夠了笑話,在石駝後背上寫了幾個字,起身向楚留香走去。
不一會兒,帳篷搭好了。
楚留香將駱駝上的東西搬進帳篷裡,安小六負責看鍋。
夜更深也更涼了,冷風陣陣,鍋裡的食物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楚留香喝著酒,安小六從懷裡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將蜜瓜切成四塊。
隻有三個人,蜜瓜準備了四塊,碗也拿出了四個,鍋裡還有一人份的燉肉。
安小六把一塊木瓜分給楚留香:“那個人已經跟我們很久了。”
楚留香歎氣:“我也猶豫了很久,我以為你不會想管這些事的。”
“有你在我為什麼要管。”
安小六反問道。
楚留香臉頰一紅,明知道安小六這句話沒有彆的意思,還是忍不住多想。
安小六是個記仇的姑娘,因為楚留香無意間的眼神冒犯了她,她這一路都在陰陽怪氣叫他“楚大俠”、“楚菩薩”,還問他是喜歡住南少林呢還是北少林。
楚留香隻能慶幸這姑娘沒讓自己服下那個“三屍腦神丹”,想到一路放屁羞憤欲死的小胡,楚留香覺得自己要是有那樣奇特的經曆,大概一輩子也無法忘懷。
“那你在這裡等等,我去叫他過來。”
楚留香三兩下吃掉那塊甜滋滋的蜜瓜,施展輕功潛入暗夜之中。
隻是兩個瞬息,遠處響起一聲驚呼,又過了一會兒楚留香帶著一個麵色蒼白、滿臉病容的男人來到安小六麵前。
安小六望著對方腰間的佩劍,微微一笑:“王公子。”
“瘟姑娘。”對方一臉慚愧。
安小六的笑容僵住了。
對方也意識到了什麼,急忙改口道:“瘟、安姑娘。”
安小六假裝沒聽到。
楚留香借著酒壺掩飾自己唇邊的笑容:“跟了一路你也累了,坐下火邊烤烤吧。”
“多謝公子。”
來人囁嚅著嘴唇說道。
這個一直跟在他們後麵的不是彆人,正是昨日在龜茲王宴會上被富貴兒評為“一個隱姓埋名的江湖人”的王衝。
安小六拿起瓷碗給王衝盛了滿滿一碗羊肉又遞給他一張薄餅。
“謝謝安姑娘。”王衝訕訕地說道。
這一次他終於叫對了安小六的姓氏。
.
王衝坐在石駝身邊和楚留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比起楚留香,王衝好像更關注石駝,他雖然一句話都沒有和石駝說,但兩人之間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默契,仿佛他們已經認識了許久。
或許石駝和王衝本來就是舊相識。
否則也無法解釋救命恩公姬冰雁都無法靠近的石駝,卻願意讓王衝坐在他身邊。
安小六忍不住戳了戳富貴兒:這個王衝和石駝究竟是什麼關係?
【“檢測中……石駝,皇甫高;王衝,柳煙飛……華山派同門師兄弟。”】
原來如此。
安小六瞬間了然。
夜愈發深了,篝火還未燃儘。
早睡早起的安小六正準備漱口回帳篷,忽然一張軟軟的毯子搭在她的身上。
安小六回頭看到表情奇奇怪怪的楚留香。
王衝的眼珠在二人之間反複遊移,病懨懨的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安小六目露疑惑,但想到楚留香做事向來有他的目的,便裹著毯子低下頭。
楚留香說:“去帳篷裡吧。”
安小六點頭,選擇配合楚留香。
帳篷裡是黑的。
燈在包袱裡沒有拿出來。
安小六站在帳篷的門簾後,用那根戳過石觀音的枯枝撩開帳篷布簾,望著帳篷外不遠不近的師兄弟。
他們師兄弟應該許久沒有見麵了,王衝,不,應該是柳煙飛非常激動,他甚至放鬆了警惕抓住石駝的手,激動的情緒溢於言表。
感受到從後背傳來的溫度,安小六輕聲問:“你想做什麼?”
這個姿勢太曖昧了,好像伸手便可將女孩攬在懷裡。
原本心無雜念的楚留香覺得喉嚨有些乾,聲音也變得喑啞低沉:“難道你沒看出來,王衝認識石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