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齊刷刷抬頭。
兩張截然不同的臉,卻有著非常相似的神色。
除了“黑白雙劍”和知道內情的楚留香,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安小六和狗哥的姐弟關係。
唐天縱當然也不會懷疑。
他盯著安小六,眼神凶狠像一頭野性難馴的小獸。
“哼。”
唐天縱冷笑著,從懷裡掏出一條緞帶,丟到桌子上:“給你,我二哥讓我給的。”
安小六盯著桌子上的緞帶,陽光下,這條緞帶流淌著不同顏色的光。
小少年下意識掏出了自己懷裡的那條,與桌上的緞帶放在一起,兩條竟分毫不差。
“姊姊,是真的,”狗哥非常歡喜,“這樣姊姊也可以去皇宮了!”
安小六總哪裡不對,她盯著唐天縱:“你見到了陸小鳳?”
唐天縱冷笑:“我見不見他和你有什麼關係?”
一瞬間,安小六意識到了什麼,脫口而出道:
“這帶子你不是從陸小鳳那得來的?”
“那又如何,緞帶是真的。”
“還有誰有這樣的緞帶?”
“不算你在內,就我知道的也有七八個了。”
安小六張張嘴。
她就算再遲鈍此時也意識到陸小鳳有了麻煩,一個天大的麻煩。
她從歡喜的狗哥手裡抽走緞帶,想要還給唐天縱,告訴他“不必了,今天我和狗哥誰也不會去皇宮”,但這句話就堵在她的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來。
“姊姊,”小少年隱約察覺到了什麼,臉上的愉悅逐漸消失,清澈的眼睛露出了安小六一模一樣的擔憂,“姊姊,我們還去皇宮嗎?”
安小六歎了口氣,平靜地收下了緞帶:“緞帶我收下了,替我謝謝你二哥。”
唐天縱狐疑地盯著安小六:“你為什麼隻提我二哥,不提我大哥?”
安小六瞠目結舌:“不是你一直在提你二哥嗎?”
“哼,”唐家少年不認賬了,“明明我也提了大哥。”
“替我謝謝你大哥二哥。”
“你自己去謝吧。”
唐天縱冷笑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姐弟倆麵麵相覷。
——這人什麼毛病!
.
時間並不算太晚,但這個季節天黑得實在是太早太早了。
蒼穹已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
全福客棧的夥計說,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這樣大這樣圓的月亮了。
上個月八月十五中秋,京城下了一場雨,烏雲密布,連月亮的影子都沒見到。
雖然天已經黑了,街上的人依然很多很多。
安小六不賭、狗哥也不賭,但京城幾乎人人都在因這一戰而賭。
壓西門吹雪的,壓葉孤城的。
安小六覺得要是西門吹雪叫“西門大牛”,葉孤城叫“葉柱子”,肯定不會有今日這樣轟動的效果。
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也不是牛,是血。
一劍西來,飛的不是柱,而是仙。
“姊姊,你覺得今天晚上,誰會贏呢?”
“西門吹雪。”
“姊姊看好西門莊主?”
“他名字比葉孤城長。”
“唔,有道理。”
……
姐弟倆穿過胡同,路過酒樓、茶館、因為喝多了當街撒尿的男人和狗……
途中見到賣豌豆黃的老人,還包圓了攤子上的豌豆黃。
就這樣,踏著一路越來越寂靜、也越來越輝煌的燈火,終於來到了禁宮城下的午門。
姐弟倆將緞帶係在腰上,在一排排侍衛的目光中,竟真的進入了雄偉莊嚴的城門。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一路都是巡邏的守衛。
“姊姊,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小少年遲疑道,他左右張望,不見一個佩刀掛劍的江湖人。
安小六看了看還沒有完全黑透的天空:“等一等,興許是我們來早了。”
不過多時——
【“一個武功高強並不老實的和尚。”】
很快,遠處走來一個腦袋光光的和尚,他穿著一雙草鞋,目光誠懇,看起來就像一個老實巴交的普通僧人。
但真正的和尚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安小六眯起眼睛,已經猜到了這個和尚的身份。
——“從不打誑語”的老實和尚。
幾個瞬息,老實和尚已來到姐弟倆身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見過二位施主。”
“大師好。”
狗哥學著和尚的樣子,認真地給和尚行了個佛理。
安小六沒有說話,卻也行了一個禮。
不一會兒,陸小鳳也來了。
他與老實和尚似乎是舊相識,兩個人一直在說話。
人越來越多。
安小六見過的,沒有見過的。
富貴兒不斷發出提示,包括老實和尚在內,一連五六個全是“武林高手”。
突然——
【“一個武當派武功高強的禽獸劍客。”】
安小六心裡一咯噔。
隻見遠處來了一個施展武當“八步趕蟬”,身輕如燕的白發道士。
他青布衣襪,起起落落時,竟是說不出的仙風道骨。
狗哥扯了扯安小六的袖子,小聲道:“姊姊,是神仙爺爺。”
男孩以為自己的聲音已經很小了,殊不知出現在這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頂級高手。
狗哥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入當事人的耳中。
卻見被富貴兒稱為“禽獸劍客”的道士微微一笑:“貧道也沒想到,竟會在這裡見到二位小友。”
陸小鳳一驚:“木道人,你認識他們?”
“一麵之緣,印象深刻。”
忽然,不遠處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