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凝重。
“你……”瘋了嗎,要發瘋也自己去找死,彆連累他們。
高羅生本來想這麼說,但看著少年泛紅的眼尾、在陽光下幾乎蒼白得發光的皮膚,似乎是眼淚和害怕忍耐到極點,少年再也忍不住,壓抑又克製地揉了揉眼。
眼角又可憐巴巴地紅了一塊。
高羅生後半句話堵在嘴裡。
他x的,罵出來怎麼總覺得跟自己欺負了人似的。
範白不知道這人腦補了什麼,麵無表情地揉眼睛。
敲,直視陽光太久,眼睛乾。
下次再也不這麼裝杯了。
高羅生頓了頓,神色和語氣彆扭極了:“少爺這場球才打到三分之一,又是四人組的標準場,至少還有兩個小時,更彆說……”
有人刻意打偏球拖延時間。
這麼掉價的事就算席蒼本人不屑做,但不代表為了討好他的其他人不會做。
“日頭這麼大,你什麼防曬裝備也沒有,幾個小時站下來你掉一層皮都是輕的。”
看似寬容的懲罰,在這個時間地點顯得格外殘忍。
無異於鈍刀子割肉。
範白在他逼逼叨叨的時間一直拿著手機戳戳點點。
高羅生打擊他:“彆找了,不會有人敢冒著得罪席少的風險來幫你。”
除非這小傻子真的能找來其它同等級的三個少爺。
但這怎麼可能。
過了幾分鐘。
看著範白逐漸泛紅的臉,高羅生凶神惡煞:“傘已經被收走了,你自己走走找個陰涼……”
突如其來的引擎嗡鳴聲打斷了他的話。
高羅生瞪大眼睛,看著前方飛來的無人機——下麵吊著貨物。
無人機直直飛到範白所在的位置,“滴滴”一聲響,成功降落在地上等待簽收。
等範白將裡麵的東西都拿出來,在原地停了一段時間,無人機啟動,又遠離了兩人的視線。
男人靠得住,豬豬會上樹。
炎熱的正午,隻有無人機送來的快遞能給他一絲涼意。
陽傘、冰飲、冰塊……
無人機承重有限,一次送的東西並不多,但不止一架,在高羅生的目瞪口呆中,更多的資源被送來。
自主下單、自動發貨、GPS定位、無人機送貨,關鍵聖安學生免運費,宅魚最愛。
高羅生:“……你不怕……”
範白無辜地插著吸管喝冰水,眨巴眼睛:“他說讓我待在這裡。”
“……”
“沒說不準用手機。”
“……”
“也沒說不能訂快遞和外賣。”
“……話是這麼說。”
高羅生哽了下:“……說你不傻,你又真的傻。”
敢當麵頂撞席蒼少爺,被懲罰了還能不以為意。
“但真說你傻,你又有點東西。”
要是不機靈,怎麼還能鑽這種言語空子。
不對,不如說真是因為思維直線和無知者無畏,這小傻子才敢做出這種事情。
範白裝作聽不懂的亞子。
繼續豐富自己的“高爾夫球球場一日外出踏青野餐遊”。
高羅生提醒他:“你彆找了,雖然無人機也能送東西,方便快捷,但是畢竟承重有限,你能買來的東西差不多都在這裡了,彆再……”
高羅生的話沒說完,被出現的機器打斷。
他驚訝:“這、這什麼玩意?”
範白摸了摸被突然的叫喊震了下的耳朵,平淡:“剛才我登陸賬號,發現有一張券,我就用了。”
“券?”高羅生下意識重複,驚訝又眼紅,“讓我看看!?”
無人駕駛的運載機器將大件貨物送到,清空後,又按照既定的線路返回。
跟能夠在空中任意行動、無障礙進行運送的無人機不同,在地麵無人自動運送貨物,會受到移動的人群、物件、突發不平坦地形、路線等因素的影響。
所以這種方式至今還有很多待解決的技術難題。
而一旦相關技術得到了突破,馬上大規模民用的可能性極低,更可能是由國-家機器掌握,或是掌握在世家手中待價而沽,無數野心家趨之若鶩。
而這種技術,高羅生跟隨著席少,無意在牧家的實驗基地看見過。
被一群權力之輩高高供在最頂端。
難道……
高羅生看著範白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
扭頭又看著還完全離開的鋼鐵造物,眼神火熱。
範白:“……”
默默縮回搭在上麵左摸摸右碰碰的魚鰭。
他就是想掂量掂量這麼大一塊鐵皮子賣了能換多少個蛋糕。
F3席蒼的這跟班,這眼神,怎麼跟他當麵ntr了他男神一樣。
範白木這臉給高羅生展示了那張券。
一張很簡略的券,隻有一個“新產品試用券”的名字,以及短短“可以幫助您購買物品後迅速收到貨物(限定使用範圍)”的說明。
購物的小程序需要聖安學子的賬號才能登錄,與手機號碼和身份證綁定。
高羅生急忙打開了自己的賬號——空無一物。
他長歎一口氣,又忍不住去看那些逗留著沒走的鋼鐵機器。
外層泛著金屬光澤,設計處無一不閃著科技的光輝。
很難想象,這樣的技術會被調用來乾送快遞的事。
這不是用青龍偃月刀殺小雞?
那邊,有根小板凳放得太裡麵,機器們門開得不夠大。
範白辣手摧花,“咣咣”拍了拍鐵殼子。
機器燈閃了閃,委屈屈地把凳子給吐出來。
範白用完就丟,去撐大陽傘了。
鋼鐵器物輪子滴溜溜的,在原地無措地轉了轉。
高羅生心情沉痛,趕緊走上去,顫顫巍巍地伸手,想摸摸夢中情鐵。
機器燈光閃了閃,“叮叮”兩聲,仿佛預料到高羅生的冷冰冰後退。
沿著路線離開了。
離開了。
開了。
了。
大太陽傘、小板凳、冰塊、冰飲……
範白過去確定有沒有落下的東西,被突然出現的人型石頭震驚了下。
高羅生不敢在原地多待。
範白最後獨自待在原地。
他喝了一口冰飲,抽紙擦擦白淨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想,鹹魚果然還是應該放在陰涼處保存。
範白拿出手機,打開一款遊戲開始肝日常任務。
歡樂的時光總是十分短暫,愈發升高的氣溫也不能讓他分心,但也許是遊戲人的熱情太高漲了,範白總覺得有點熱。
附近出現了疑似來檢查他受罰情況的生麵孔跟班。
站得老遠,少年也能感受到他看見一大堆“裝備”,整得跟沙灘度假場景時的無語。
遠處的人影站了一會兒又走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遠處駛來一輛高爾夫球車,白白的頂棚在人眼中招搖。
席蒼回來了?
好像比他預料中快一些。
在席蒼本人麵前,範白還是得收斂一些。
他從躺椅上站起來,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少年微怔,摸了摸自己的臉,燙燙的。
嗯,多半是中暑了。
範白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現在還能清楚冷靜地給自己下個診斷。
暈過去之前,範白有兩個想法。
第一,理科生回憶起了久違的高中地理知識:不隻有太陽暖大氣的太陽輻射,還有大地暖大氣的地麵輻射。
第二,希望他被治好清醒的時候能趕上另外一個遊戲的活動。
再加一個,寫出龍套被懲罰然後暈倒,借此推動劇情發展老套套路的作者是屑。
“席少?”不遠處的球車中,一個年輕人看著突然抬頭起身的席蒼,驚訝又不解。
...
好像在做夢,又好像是遙遠黑暗的現實回憶。
身體被禁錮在病床上,思緒卻飛得很遠。
夢裡有一個男孩。
他生活在孤兒院,是一群孩子裡最不討喜的那一個。
來關懷孩子的好心人們和院裡的老師都喜歡乖軟聽話、會哭愛撒嬌的孩子。
每當他對床的孩子假裝摔倒,哭聲響起不到三十秒,慈祥的阿姨便會趕來,焦急地哄著他,往他手心裡悄悄塞上一顆珍貴的奶糖。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但那個倔強又驕傲的男孩,大概永遠也學不會低頭。
或許是因為最為出眾、第一眼便能吸引所有有心父母們注意力的長相,又或許是那節與眾不同永遠不會彎曲的骨頭,男孩被同院同齡的孩子排擠。
他逐漸變成一個“愛欺負其它孩子”、“驕縱”、“壞脾氣”的問題孩子。
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也移開了。
“雜草就該趴在泥裡,還想奢望搖身一變成為什麼高貴東西?”
代替男孩被領養,耀武揚威、一身名牌的對床男孩,驕傲地帶著一群孩子把勢單力薄的孩子圍在角落。
臉上帶著傷口,衣服也破破爛爛的男孩出現在那對夫妻麵前時,富人夫妻眼中的猶豫徹底消失,告彆了院長。
已經儘力挽回的院長隻是摟著他歎息。
男孩沒有哭。
他隻是默默地做了決定。
他再也不會用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彆人麵前。
任人評論和挑選,如同沒有尊嚴和自主的貨品。
再跟大變樣的對床男孩見麵,是在一場敲定收購的會議。
昔日耀武揚威的男孩在“弟弟”麵前卑躬屈膝,那對富人夫妻最後有了自己的孩子。
看著倨傲的少爺弟弟對長大後的男孩恭恭敬敬、隱有敬畏的模樣,他錯愕不已。
會後,私人場合,他攔住新老板身邊的最得力的助手,痛哭流涕訴說後悔。
開心嗎?
或許吧。
他太忙了,忙累到再沒有時間和精力看一眼腳底的塵埃。
童年的事情好像已經太遙遠。
一段時間後,老板百般挽回下,他辭職了。
因為他突然想不起自己如此忙碌的原因了。
想工作的時候拚命也好,想休息的時候用儘方法鹹魚也好。
他想做自己喜歡的事。
對床男孩罵得沒錯,他的確很倔,是隻倔驢。
不論流年長短,時光濃淡,範白隻想毫無保留地成為他自己。
...
範白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看周圍似乎空無一人,處地應該在學校的高級醫務室。
不過以他的存在感和社交,現在要是有人陪床那才奇怪。
還依稀記得剛才的夢,範鹹魚拍了拍自己的臉,喃喃:
“原來我還是挺牛x的嘛。”
自己還沒被歲月磨平棱角時原來這麼中二。
想起那時的一呼百應、說一不二,範白痛心疾首。
然後心安理得地躺下鹹魚。
可以燃,但隻能燃一點。
近手床頭櫃,上麵擺了一壺水,精致的壺下壓著一張紙。
上麵有鋒芒畢露的字體——
“口才不錯,體質委實配不上那足以燎原的精神。”
範白下意識把看過最好的兩筆字拿來做對比。
各有千秋,若說另一人是內秀之林、鋒芒內斂,眼前則是一把出鞘的刃。
想起自己“星星之火”的言論:“……”
當時上頭不覺得,現在回憶起來恨不得用腳趾扣出三室一廳。
果然午夜是腦內自我尷尬回憶集錦循環播放最佳時間。
不過,這是在嘲諷吧。
是吧是吧是吧。
少年抿了一口壺中的水,不會太涼,也解了醒後的乾燥。
當時他暈倒,模模糊糊中有人把他抱起來送到校醫院,鼻尖的氣味冷清。
但這個人怎麼可能長著席蒼的臉!
難道……
範白都沒想到,他潛意識裡也有讓世界大聲喊出真香的晉江主角夢。
果然,現實裡的缺憾和怨恨都會在夢裡的想象中得到解脫。
不過這種程度和性格的渣攻,還是直接送火葬場比較快。
解決了疑惑,範白安詳地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遊戲任務還來得及!
而就在這時,房間門輕輕被叩響。
如同掐著點算到少年什麼時候醒一般。
範白微愣。
沒有等到少年的回應,外麵的人便一直沒有推門而入,靜靜地等待。
席蒼不可能,這家夥不會這麼禮貌地請示。
尉遲君……
阿巴阿巴阿巴。
這麼安靜又有禮的作風,敲門聲都規律都甚至清冷。
這麼珍貴的國寶,這個學校該找不出第二隻。
“請進。”
牧柏靜靜走進來,跟在他身後的一行人確定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對主人點點頭,靜靜等在門外,隔絕開所有好奇和向往的視線。
精致的湯姆蘇又換了一套製服。
布料妥貼地包裹著比例極好的身體,勾勒出勁瘦的腰和修長的腿。
範白發現這人真的很愛穿白色。
“我可以坐下嗎?”牧柏示意床邊的那張鐵藝椅。
範白還能說不嗎。
牧柏優雅落座。
青年坐下後,站立行走間自然貼合的布料難免生出褶皺。
但就算是不討喜的褶皺,出現在牧柏這人身上仿佛也是一種更添色彩和層次感的裝飾。
範白看著那截坐下也毫無贅肉的腰,隱隱貼出的流暢線條。
再悄悄摸摸自己柔軟平坦,十分好rua的肚皮……
可惡!
乾嘛給一個湯姆蘇這麼勁瘦有力的身材。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三個就夠了,多點像他這樣一曬就倒的戰五渣小弱雞才能平衡人設!
牧柏不知道眼前少年的小腦瓜裡在轉著什麼東西,他明澈的黑眸抬起,看著他,像是能包容萬物的海:
“抱歉,有人聽見和傳播我的話,在我的預料外。”
他補充:“關於生日禮物。”
青年的確沒想到,那樣一輪清理和篩選後,還有漏網之魚。
範白微怔,反應過來。
要論這件事的起因,席蒼找上他,的確是因為聽說牧柏讚歎了尉遲君送的禮物。
而禮物又被爆出來是他選的。
範白:“媽媽說,冤有頭,債有主。”
他雖然是一隻非常記仇的魚,但一定會找準罪魁禍首。
對於自己喜歡的禮物,牧柏為什麼沒有說喜歡的權利。
錯的不是他,甚至不是尉遲君,而是席蒼那個肆意妄為的家夥。
好吧,他那個老是甩任務的大老板也得背一點鍋。
範白一臉深沉地伸出魚鰭,鼓勵小同誌:
“謝謝你喜歡那份禮物。”
某種程度上,被這三個“各有千秋”的人喜歡上,牧柏也是個小倒黴蛋。
少年又想到什麼,出聲:
“彆對人太好啦,媽媽說,好人會被欺負。”
牧柏真是個很溫柔的人。
又是給他準備甜點,又是縱容他詢問信息,這大概就是清冷強大的神對弱者“小傻子”的縱容和天然的憐憫吧。
牧柏眉眼閃過怔愣。
他垂眸,眼底一片靜謐,最是平靜溫柔的海麵,浮光躍金中掩蓋了底下潛伏的無數危機。
“隻是你能看見我是個好人。”
隻是他能看見?
是說彆人止步他的高冷不理解他的性格?還是……
沒等範白嚼碎這句話,牧柏拋出一個小炸彈:
“不管如何,”青年姿態斯文、雅人清致,“我承諾,你可以請求一件我力所能及的事。”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已經不重要了!
就當萬人迷在誇他有一雙與眾不同,善於發現美的眼睛!
鹹魚激動,那他是不是能用這個承諾提前退休回家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