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範白的話,輪椅上的席一閻微微挑眉,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範白好幾眼。
席一閻:“我看過你的資-料,不得不說,真人比我想象中聰明不少。”
範白已經習慣這些大人物動不動扒自己老底的習慣,甚至還有心情摸著下巴想,他的資-料看起來就憨憨的,當然跟他現實當中裝傻也掩飾不住的機靈大相徑庭。
“能迷住席蒼幾個人的,該是個禍國妖孽。”
範白一句過獎過獎了還沒說出來,又聽見席一閻輕笑一聲:“現在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傻氣。”
他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席一閻繼續道:“席家繼承人的競爭向來激烈,每一個疏忽和機會都會被競爭對手抓住利用,哪怕彼此之間是親兄弟,親叔侄也不例外。”
談起以往,席一閻看了眼身下的輪椅,神情間滿是淡漠,甚至沒有不甘,隻是淡淡陳述的語氣:“我被我的親大哥抓住疏漏,成了現在的樣子,那你想想,他的兒子被我抓住疏漏,會變成什麼模樣?”
範白沒說話,席一閻也不在意,操縱著輪椅就要離開。
範白沒忍住問了一句,好奇:“那昨天為什麼你說要送我離開?”
席一閻身形一頓,冰冷道:“隻是當時還沒確定你的利用價值,也不希望席秦那種沒用的東西壞我的好事。”
範白望著席一閻的背影,總覺得哪裡不對。
席一閻的個性,雖然陰沉,但沒這麼偏激,非要跟席蒼這個無辜侄子爭個高下。
而且真要做什麼,席一閻乾嘛要多話跟他解釋這麼多?
但範白實在出不去,就隻好宅在地下監獄兩層。
虎哥回來後,臉上有些尷尬:“抱歉,上頭有命令,你現在是不能出去的。”
範白想了想:“不能出去,我能用你們的手機打遊戲嘛,很久沒摸,我的手都生了。”
虎哥他們都不知道範白小傻子的人設,隻以為範白是個遊戲高手,這種高手一般都是長期打遊戲了,幾天不摸手就癢。
加上上頭雖然吩咐了不能讓範白離開,但也叮囑範白有什麼合理要求儘量滿足,在小弟們渴-求上分的眼神中,虎哥最終答應了範白玩遊戲的請求。
但做了很多防範措施,專網專用,打遊戲都是在一眾人眼皮子底下打等等。
範白也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老實的行動和意願,表現得就是個無害的網癮少年,天天打遊戲打到強製防沉迷休息,帶著虎哥他們上了不少分。
虎哥他們壓了死對頭一頭,天天喜笑顏開,對範白的態度也越來越好。
於是在範白提出懶得動,想在自己房間玩,開著門,虎哥他們一眼也能看見裡麵的場景。
看管的人沒猶豫多久就同意了。
接著範白因為手機沒電,把充電線放進房間的要求也順理成章。
到了睡覺時間,範白戀戀不舍地打完最後一局,開始吃宵夜甜品。
負責收拾檢查東西的小弟想了想,也懶得繞過去收充電器了,反正明天也還要用,把手機帶走就完事了。
走前殷勤又熟稔地叮囑:“白哥明天繼續帶我們上分哇。”
範白吃得臉頰一鼓一鼓的,微垂的眼尾,黑溜溜的眼睛,看起來很是單蠢可愛,一副完全沒有心機好脾氣的樣子:“好的呀。”
等小弟禮貌出門關上門,範白等了一會兒,過去把門鎖上,又從隱蔽的地方掏出藏好的電話手表,插上充電器。
等電話手表的屏幕亮起,範白才鬆了一口氣。
虎哥看似大大咧咧的,實際警惕又細心,還真的不好糊弄,要不是他有這門打遊戲帶“妹”的手藝,說不定要坐以待斃到什麼時候。
電話手表早在兩天前就沒了電,期間範白也一直沒等到牧柏其它方式的主動聯係,想來也是被難纏的席一閻卡住了,再看見熟悉的開機場景,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感動。
小巧的機器一打開,就跳出幾條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
不僅有牧老板的號碼,還有一個陌生號碼,看語氣是那天幫助他的好心小姐姐。
那頭,短信中牧柏的語氣逐漸著急,幾乎是範白一回消息,那頭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謹慎起見,兩人都沒有撥電話。
範白把自己了解有限的信息都告訴了牧柏,那頭頓了頓:
【對不起,我食言了】
範白反應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牧柏這是在對沒及時找到他道歉,苦惱地摸了下頭發,不甚在意:
【沒關係,我知道席一閻很難纏。我待在這也沒問題,沒受苦,牧老板現在最好彆跟他有太多衝突】
範白發完才發現,這不像是個小傻子能說出的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範白已經不怎麼在牧柏麵前掩飾了。
而牧柏就算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隻要範白不說,從始至終也什麼都沒問過。
範白擔心被發現,沒有聊太久,確定還是靜音,關機將手表藏好。
不知道還要在這裡待多久,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接觸充電線的機會,謹慎起見,範白節省著電量。
規律的日子又過了兩天,起見席一閻來了一次,還是冷冰冰的臉,說話的態度意味不明:“我那冷心冷情的侄子還是第一次這麼執著。”
範白想了想,拍馬屁:“畢竟是您的侄子,當然跟您一樣有情有義、鐵血丹心。”
看著席一閻的臉色和離開的背影,範白覺得這馬屁應該是拍在馬腿上了。
他一邊歎氣,一邊在虎哥他們敬佩的目光中新開了把瘋癲賽。
變故發生在席一閻來之後的第二天,眼看著因為幾位繼承人的動作,席一閻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虎哥他們麵上都多了些嚴肅,連遊戲也不敢拉著範白打了。
雖然F4羽翼未豐,跟根基已久的席家小叔無法相比,但認真起來還是能給席一閻造成些麻煩。
虎哥講義氣,有點不好意思:“抱歉啊,等幾天風頭過去。”
範白理解地拍拍他:“打工人不為難打工人。”
看管的“綁匪”和“人質”達成一致,關係良好。
楊西進來的時候,正巧看見範白坐在外麵的桌子上聽虎哥幾個人聊天打牌,尖嘴猴腮的男子眯著眼睛,得意囂張地笑,故作指責:“你們這是什麼態度,就這麼看管犯人?”
虎哥皺眉頭:“範白不是犯人。”
楊西嗤笑一聲:“怪不得老板會讓我來看管他,把人交給我吧。”
虎哥死死擰著眉頭,確定了楊西手上的文件,的確是席一閻的手筆,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範白從虎哥幾人口中聽過楊西,同級彆的競爭對手,乾著相似的活,不過楊西的風評和手段比起虎哥他們臟多了,偏偏很會吹牛拍馬地站隊,見風使舵有一套。
提起他,幾人語氣都十分不屑。
範白沒想到席一閻會把自己交給楊西。
難道真的想靠折磨他達到折磨席蒼的目的?
這也不能吧,席蒼對他也不是那種什麼“傷在你身,痛在我心的角色”。
命令在這,虎哥幾人沒辦法反駁。
猶豫下,等楊西把人帶走後,親自去找席一閻詢問。
他怎麼也不相信,老板會把範白這麼乾淨的人交到楊西這種人手上。
範白默默地跟在楊西身後,這群人的確不像虎哥一夥人這麼客氣規矩,說話的語氣和看人的眼神,都讓範白覺得怪不舒服的。
楊西打量了範白一下,又注意到下屬的目光,憤憤地打了下他的頭:“乾什麼呢你,現在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嗎?怎麼就這麼沒出去,等事情成了之後,兄弟幾個要什麼沒有。”
小弟這才訕訕收回了目光。
範白機敏地從幾人寥寥幾句話中抿出了不對勁。
果然,楊西把範白帶到一輛麵包車上,把人推到後座,堵了嘴、綁了手腳,用雜物擋起來。
車一路開出席家莊園,門口的保安看了眼裡麵,懶得跟楊西這夥二流子糾纏,不耐煩地潦草查了下,放人離開。
等出了莊園的範圍,幾個小弟不甘:“呸,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還好咱們清醒,及時投靠了席少爺,要不然不知道要在這裡受氣多久。”
一人啐了一口:“席一閻這個殘廢也是個沒眼光的,咱們楊哥不比那個什麼虎哥強?眼看著咱們都被排擠成什麼樣了,早走早好。”
範白垂著眼眸,知道反抗不過還會挨打,十分俊傑地配合,這時候安安靜靜地聽著。
看來楊西是被人買通叛變了,那帶走他的證明多半也是假的了,不過……席少爺?
範白本來以為幾人口中的席少爺會是席蒼,在看到席秦的時候,眼中不免閃過驚訝。
現在見到的席秦早已沒了初見時的意氣風發,雙眼猩紅,著裝也有了些狼狽,像是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
席秦顯然也注意到了範白眼中的驚訝,自嘲道:“怎麼,覺得現在的我很狼狽?”
隨即語氣逐漸強硬,幾乎瘋狂:“我不會輸,絕對不會輸給席蒼那個惡心又低賤的私生子。”
楊西和他帶來的小弟們麵麵相覷,不知該什麼態度。
他們之前和席秦聯係都是隱蔽線上,哪裡知道現在席秦成了個這麼個狼狽的鬼模樣。
幾人開始後悔背叛席一閻帶著範白投誠的行為,甚至想著能不能再把範白帶回去,交代清楚說成是自己試探的計謀。
楊西等人的神色沒瞞過席秦,在席秦的示意下,幾個高大的男人一擁而上,把楊西幾人綁了起來,絕不是客氣的態度。
席秦臉色很冷,語氣殘酷:“連席一閻都敢背叛,為什麼你們不敢背叛我?”
楊西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明白自己這是被卸磨殺驢了,破口大罵,被堵住嘴帶了下去。
範白看著風格大變的席秦,謹慎閉嘴,不去刺激他。
席秦慢慢靠近範白,把他嘴上貼著的膠布揭開,又把繩索解了,動作溫和得詭異。
膠布撕下來的過程還是讓範白皺眉。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範白一時間不知道席秦是在罵誰。
席秦看著範白,眼神壓抑又有種瘋狂:“我一定不會輸,一定不會。”
“席蒼現在沒辦法把我趕儘殺絕了,就讓席一閻和席蒼去狗咬狗。”
邏輯幾乎混亂的話語。
範白試探著詢問:“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席秦看著範白,眼神詭異,伸手想把範白額前被海風吹得淩亂的頭發撥到一邊去,但被退了半步躲開了。
他也沒在意,自顧自地述說著:“我小時候見過你。”
“你為席蒼擦傷口,安慰他。我當時就在想,這麼可愛的人,為什麼會關心席蒼那麼卑賤的私生子,而不是光鮮亮麗的我。”
範白眉目一驚,沒想到還有這段淵源。
“那個雜種總是搶我的東西,繼承人的位置,家族資源,爺爺的誇獎,豔羨。”
“現在還來充當什麼正義使者,他又是什麼好貨色?”
原著裡也寫過,席家有個公子從事違-法交易,最後是席蒼處理的,因為這事,席蒼和席一閻的關係還緩和不少。
範白想,大概那個走-私販-毒的人就是麵前的席秦了。
席秦諷刺一笑:“想不到席蒼那種東西還是個癡情種,通過你,我還能得到眼高於頂牧大少爺的幫助,能讓我順利逃脫遠走高飛,真是劃得來的買賣。”
範白抿唇。
席秦話鋒一轉,眼中突然亮起光:“你願意跟我走嗎,我會對你很好。”
“我有轉移財產,在A國還有人脈,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我會給你光明正大的身份,不會讓你像在他們身邊生活那樣,無名無姓,任人欺負。”
範白儘量讓自己看神經病、變態的眼神彆那麼直白:“我跟他們的關係……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席秦反複無常地冷下臉,自嘲:“也是,我現在一無所有,還有什麼資格。”
範白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學著熱血漫的主角們嘴炮反派,試圖感化:“倒也不是,錢財乃身外之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席秦看著範白,居然笑了:“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席秦讓人好好看管範白,就離開了。
範白看著席秦的背影,內心苦著臉爾康手,你回不了頭,倒是彆拉著他一起自爆卡車啊。
範白窩在角落,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海邊,海浪聲滾滾,不遠處有臨海斷崖。
可能席秦等船到達後就會跑路。看席秦現在莫名其妙的態度,範白到時候的去向不好說。
範白無比清晰地認識到,現在他成了一個砝碼和累贅。
小木屋,房頂開了扇天窗,能瞥見微閃的群星。
範白認不出那顆叫“小白”的銥星衛星,但知道,那顆星星一直為他存在著。
按照以往範白的性格和作風,在這種情況下自救,是不相信F4會為他妥協,放虎歸山養虎為患。
但現在自救,大概是為了再見麵時彆那麼狼狽。
至少做點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而且席秦走前那個眼神……
範白果斷出聲,試探周圍看管他的兩個黑衣人,有了這麼多次經驗,他現在說話已經很熟稔了:“那個……我想去衛生間。”
不知道是自信範白難以在這種三麵環山的環境逃跑還是什麼原因,席秦都沒吩咐人把範白捆上。
黑衣人聽話,似曾相識地皺眉,又似曾相識地對視一眼,道:“走吧。”
把範白帶到一處斷崖,兩人背過身,警告:“快點,彆耍什麼小花招。”
他們也不擔心,除非範白會飛,不然跑不了。
範白看看露天“生態”衛生間,摸了摸鼻子。
彆說他本來就不想,就是想,現在也不想了。
範白裝裝樣子,靠近懸崖邊上的幾塊大石頭。
他聽著熱情浪花拍打在懸崖上的聲音,又看了眼黑壓壓的海麵,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經典電影。
男主角為了逃避修羅場,把靴子脫了放在懸崖邊上製造出跳崖的假象,借此金蟬脫殼躲避追蹤。
雖然情況跟現在的範白不符合,但做法是值得借鑒的嘛。
大不了就是被發現然後抓回去捆起來,情況也不會更糟了。
範白趁著浪花聲音的掩蓋,把鞋脫了放在懸崖邊上。
甚至考慮了下角度,製造了些似是而非的痕跡。
然後就蹲在幾塊奇形怪狀的石頭後麵,靜靜等待。
黑衣人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驚慌地過來查看情況,又走了。
不是沒想過人在石頭後麵,但夜色太黑,範白又找到個絕佳的凹處跟兩人繞著石頭躲貓貓,兩人最後還是驚慌失措地走了。
範白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打開手表手機給牧老板發了定位說明了情況,得到回應後就默默窩著了。
又有幾組腳步聲匆匆來過,範白有驚無險地把人躲過去了。
席秦得到消息匆匆過來,看著眼前一片蒼茫的夜色,還有黑壓壓的海麵——偌大的石頭掉進去也隻是短暫的一片浪花。
更彆說一個瘦小的人。
他咬牙,目眥欲裂:“給我下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