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霖掛斷電話後坐進車內,低調昂貴的車輛徑直駛向寵物醫院。
即使是大半夜,醫生和護士們一臉緊張,也來得很快。
可能是見慣了有錢人五花八門愛好養的寵物,看見一隻烏龜時臉上沒有一點奇怪,有條不紊地開始檢查。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沒有問題。
醫生瞧著舒霖雲淡風輕的表情,拿不準,便道:“按照現在的檢查結果來看,這隻烏龜是沒有問題的。這種品種的烏龜對環境和食物的要求很高,您把它養得很好。”
“不過按照您的敘述,它最近的情緒不好,可能對寵物的身體健康存在不良影響,最好能讓它保持積極的情緒。”
“還有最後一個檢查,但是寵物目前不太配合,麻煩您安撫一下它的情緒。”
舒霖點頭,和範白一起望向護士小姐手中的烏龜——桀驁不馴地揚著小腦袋,隨著護士小姐的動作搖擺。
護士小姐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擔心手伸過去就會被咬一口。
舒霖接了袖口,挽起袖子,露出腕上的名表和健壯的手腕。
他垂眼,按照護士的指示動作。
但摸魚顯然也不給這個“主人”一點麵子,豆豆眼憨憨的、看起來十分可愛,但張著嘴要咬人的動作卻一點也不乖巧。
舒霖臉上露出苦笑。
範白思量著,道:“我來吧。”
讓醫生和護士驚訝的是,這個一直站在一旁,看起來存在感不強的青年伸手,奶栗色的烏龜隻是頓了頓,最後乖乖地任由他按著,沒有咬人。
醫生一邊驚訝,一邊八卦地猜測這位美貌青年和世家公子是什麼關係。
怎麼這寵物看起來更親密彆人。
以前花邊新聞不斷的舒公子收斂了很多,但給人留下的印象沒有多少改變。
可能是有些不舒服,摸魚短而有力的四肢伸出來,像是要掙紮。
範白幽幽:“清燉王八湯。”
摸魚突然就不動了。
場麵著實有些可愛又可笑。
剛才還虎頭虎腦的烏龜,在聽到範白說出口的話後就委委屈屈地縮進龜殼裡,什麼都不做了。
護士小姐姐都忍不住笑了聲:“該高考了吧,這都聽得懂人話了。”
“想成精了似的。”
舒霖長久以來繃著的表情鬆懈了些,看著範白的側臉,桃花眼不禁微微彎起。
很快最後一項檢查也做完,醫生放鬆下來,真怕舒霖的寵物在他手裡檢查出個什麼差錯,再三核定數據:“您的寵物總體上來看很健康,但是略有些營養不良,要加強營養。”
以摸魚飼主的能力,當然不至於短缺它的吃食,不過是摸魚平日鬱鬱寡歡吃得不多,龜也凶悍,飼養員們都不敢強迫它。
舒霖點頭:“我了解了,今天它的進食量挺正常,以後我和它的主人都會注意這個問題。”
醫生想當然以為範白就是舒霖口中的主人,叮囑:“以它對您的依戀程度,您隻要用心一定沒問題。”
範白愣了下,解釋起來太麻煩,最後沒說話。
出門前幾個眼熟的醫生護士過來詢問能否跟舒霖合照。
舒霖在外的形象很隨和,他餘光看了看百無聊賴抱著魚缸站在一邊的範白,笑著點頭:“當然可以。”
範白還拿著帶出來的小零食在逗烏龜,被喊了一聲時還沒反應過來——叫他的是剛才為摸魚檢查的醫生,挺年輕,看起來二十七八的模樣,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模樣。
他看起來有些羞赧,白白淨淨的臉有些紅暈,但還是堅持開口:“可以跟我交換微信嗎?”
範白:“?”
看出範白的猶疑,醫生摸了摸後腦勺,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我覺得摸魚很可愛,想多看看它。”雖然是在誇魚缸裡的烏龜,但醫生的視線卻有一搭沒一搭地掛在範白身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遠處的同事們都偷偷關注著,善意地起哄。
範白擔心摸魚翻出去,把掛在魚缸邊上的烏龜給扒拉回去,跟它的豆豆眼對視。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萬人迷。
他抬頭看著醫生,如實道:“抱歉啊,其實我不是烏龜的主人,你加了我也沒辦法看見它。”
醫生沒想到範白完全沒讀出自己的言外之意,慌忙想解釋:“其實我不是……”
一個溫柔清亮的聲音插進來:“對,之前我也沒說清楚,其實這隻烏龜不屬於我和他,隻是幫忙代養。如果醫生喜歡,我把烏龜主人的聯係方式交給你。”
說完,舒霖態度親和地跟醫生交換了號碼:“抱歉,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們就先離開了。”
醫生落在後麵,被這麼一打岔也沒了再問的勇氣。
舒霖和範白離開,範白偏頭看了一眼舒霖,恰巧和他的目光撞上。
“怎麼了?”
範白搖頭。
舒霖說話的語氣很客氣,滴水不漏,好像兩人真的是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抱歉,在用餐途中把你帶出來,現在回去不合適,我知道幾家不錯的餐廳應該還在營業,一起嗎?”
範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是有點餓,他走的時候也沒動幾筷子菜。
但範白下意識拒絕:“不用了,現在已經很晚了。學校有門禁,太晚沒辦法回去。”
“那我順路送你回去吧?”
範白下午聽過八卦,自然知道這位金鑲玉少爺住在最貴最繁華也最適合通勤的地段,跟範白現在住的宿舍不能說是不順路,隻能說是南北兩端。
範白委婉拒絕:“我已經打好車了。”
舒霖沒有再多話,把握著邊界,小心揣度著範白的情緒和心理,像是謹慎的獵人布下陷阱:“那好,一路平安。”
範白鬆了一口氣,把魚缸遞給舒霖,借著要去對麵等車的理由走到馬路對麵。
像是感應到範白要離開,魚缸裡的小烏龜警惕地探出身子,爪子扒在魚缸上。
範白唯一牽掛的就是這隻對他莫名親昵的小烏龜,輕輕地又把它放平在魚缸底部。
範白歎氣,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範白剛走到對麵,一輛停在不遠處的車打了雙閃——範白循著動靜望過去。
同樣是一輛價格不菲的豪車,線條流暢、奢華而低調。
後排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人影走出來,衝範白招了招手。
範白滿臉驚訝地跑過去:“牧柏?你怎麼在這裡?”
牧柏現在不應該在應酬嗎?
範白白天出來穿著清爽的短袖,晚上也還是這麼一套裝扮。T市晝夜溫差大,夜風也大,在外麵吹了一會兒,範白白皙的小臂微涼,起了一層小疙瘩。
他搓搓手臂。
牧柏垂著眼眸,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結束了,就順路過來接你。”
範白莫名:“不開心?合作沒談攏,誰惹你了?”
牧柏卷翹濃密的睫毛上抬,不鹹不淡地看了眼範白:“走吧,要門禁了。”
範白歪頭,屬實莫名其妙。
但是免費的車不搭白不搭,他熟練地坐進後座。
想起什麼,範白抬頭,朝不遠處還未離開的頂頭上司揮了揮手,多少表達一下員工的態度。
牧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唇角的弧度更平了。
“寵物的主人就是他?”
牧柏本來想直接去範白聚會的地方接他,沒想到撲了個空。
發消息詢問才知道聚會過程中出了點意外,範白陪著寵物主人去寵物醫院了,這才驅車趕過來。
望著舒霖頎長熟悉的身影,牧柏眸色更深。
對麵的人顯然也看見了他,過了兩三秒,矜貴地抬手示意,意味不明。
不知道是在回應範白的再見還是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打招呼。
兩人短暫對視,緘默。
範白看了眼牧柏的表情,壓下心底的疑惑:“對,舒霖,他的寵物是一隻很珍惜的烏龜。”
牧柏反應平平,隻是“嗯”了聲:“回去嗎?”
範白這才又坐進後座。
坐在寬敞舒適的車輛中,範白看向外麵的窗戶——一直到牧柏上車、司機驅車離開,對麵路邊的那輛車都沒有離開。
範白收回目光,看著身側默默發脾氣的“金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牧柏應該是生氣了。
範白伸出魚鰭,試探地戳了戳抱臂看著窗外風景的牧柏。
牧柏:“……”
牧柏沒動。
範白又戳了戳。
被戳的地方癢癢的,牧柏到底沒繃住,扭頭,聲音清冷:“做什麼?”
範白反而愣了下,想了想,問:“我之前是不是……認識他?”
範白沒說舒霖的名字,但兩人對“他”指的誰都心知肚明。
牧柏用沉默回答了這個問題。
範白又問:“那你以前認識他嗎?”同樣是世家的孩子,範白問出這個問題,但心裡已經有點答案了。
“如果可以,我不想認識他。”
那就是關係不太好了。
範白默默把疑問揣回肚子裡,不問了。
兩人交談的同一時間,舒霖那邊也迎來新的客人。
尉遲君風風火火地過來,看著舒霖身後的寵物醫院直皺眉頭:“嘖,你說的好好的就是這種好好的?”
舒霖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不用擔心,醫生說什麼問題都沒有。”
尉遲君鬆了一口氣,親手接過舒霖手中的魚缸,看了眼今天晚上顯得格外興奮的小烏龜,挑眉:“你給它吃什麼了?”
舒霖表情不變:“可能是新環境,讓它有些興奮。”
尉遲君聳肩,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警告:“下次不準再帶我的烏龜出門。”
“沒記錯的話,這不是你的烏龜吧。”
這話說出口兩人都是一愣。
尉遲君上前一步,一把攥住舒霖的衣領,眼神凶悍,眼底卻流淌著不易察覺的沉痛。
周圍兩人的保鏢一呆,以最快的速度反應過來,姿態一變,互相牽製。
尉遲君咬牙擠出一句話:“舒霖,彆以為你那些小伎倆能再騙得了我。”
舒霖也沉了臉,伸手反握住尉遲君扯著他領口的手,扯了下嘴角:“能輕易被我糊弄的喜歡,算得上真正的喜歡嗎?”
尉遲君被戳中痛腳,像隻暴怒卻不能反擊的獅子。
舒霖隻在一件事上誤導過他,但隻這一件事的後果他無法承受。
曾經還算親近的好友又一次不歡而散。
尉遲君被鬨得沒心思再去想舒霖今天晚上行動的反常,緊繃著臉,在屬下焦急的視線中驅車離開。
舒霖整理著領口,垂眸擋住眼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