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實際上也才二十一歲啊。
也想有個人跟自己商商量量,知根知底的放鬆下。
起碼是傾訴。
所以這會兒他就無比放鬆,舒坦得直接靠在背後座椅上:“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句話千百年來的文人武將都當成至理,哪怕很多號稱硬骨頭的清高文人,其實也就是待價而沽,皇帝昭曰一到,就屁滾尿流了,把刀架在脖子上都比不了這個威力大。”
杜雯也舒坦,仿佛看到那個當初隨意給自己分解螺螄肉的隨意大男生,隻能儘量讓自己眼中少些迷戀,明亮些欣賞歡快:“名聲嘛,他們大多還是要臉的。”
店裡人不多,兩人又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杜雯坐在固定牆麵的那種墨綠色皮麵包裹座位裡,不由自主的就帶著平京人特有的那種癱坐姿態,都不需要隨時繃著保持姿態。
萬長生也差不多:“文天祥是硬骨頭的典範,留取丹心照汗青,可實際上也是可以商量的,儻緣寬假,得以黃冠歸故鄉,這句話什麼意思?大家各退一步,讓我出家當道士行不行,他日以方外備顧問,可也,就是必要的時候讓我來提供谘詢,也不是不可以,這話說得已經很直白了,言下之意就是我作為前朝丞相,讓我馬上給元朝賣命那不可以,少存體麵,曲線繞一繞吧結果蒙古韃子軸得很,聽不懂這言下之意,文天祥才不得不死”
杜雯肯定沒有萬長生的古書看得多,聽得聚精會神,還有點小哦嘴,應該是想不到曆史上著名的硬骨頭,還有這麼一說。
萬長生表達的意思是:“可我不需要貨與帝王家,我們家又不造反又不生事,就偏居一隅的經營個寺廟,千百年來中原戰火很難燒到蜀地,文化運動更是被鄉下人的狡黠嘻嘻哈哈的糊弄了,因為千百年來早就看透了這種曆史進程的更迭,再大的官,再輝煌的業績,在時間麵前就是渣,成王敗寇的段子不停翻寫,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永勝不敗,所以隻要進了這個戰場,那就必然戰鬥到死,我沒這必要吧,何必惹火燒身呢?”
杜雯舒坦的笑:“可你還是站出來承擔社會責任了。”
萬長生點頭:“在觀音廟的時候,那是因為我有保證觀音廟世世代代傳承的責任,現在這個時代年輕人已經能輕易看到外麵的世界,老祖宗的有些招式不靈了,所以我也要放開萬家祖傳手藝的限製,這培養了我的大局觀,等我來到美術學院,難免會看到種種現狀,如果我有能力,又能改變點什麼,憑什麼不去改變讓這個社會更好呢,但這不等同於我就要去當你說的文藝乾部,這裡有道巨大的分水嶺,特彆是現在這種狀態,如果要花費大部分精力去歌功頌德,或者迎來送往,我會本能的反感。”
杜雯點頭:“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儘到這份社會責任感,但不被這些……這些……用什麼來形容?”
萬長生笑:“功名。”
杜雯肯定:“嗯,不為功名束縛,也不為庸俗羈絆……對嗎?”
萬長生隻舉起手裡的搪瓷缸子,用酸梅湯敬這個聰慧的女孩兒,這種舒心甚至掩蓋過了她的美麗。
杜雯也舉起缸子輕輕碰下,主動叫停這種即將沉醉的局麵:“走吧,我回學校距離也不近,待會兒你早點回來。”
萬長生發現自己居然有點該死的不舍。
但肯定起身說好,還順便把味碟裡麵剩的肉一口收拾了。
杜雯叫了網約車,倆人站在路邊的時候。
剛剛被火爐烤著的熱度始終沒有散去,但還是有點小風的。
杜雯選擇解開自己肩頭打結的好看毛衣,罩在自己身上,萬長生心無旁騖的幫她把後麵拉了下。
杜雯從毛衣領裡麵扯出自己的長發,卻沒有展露風情的小動作,隨意的拎著包:“我想證明男女之間是確實存在友誼的,隻要我們意識到這份友誼立足於我們對邊界的尊重,是吧?”
萬長生點頭:“你很優秀,我也從來不否認你很吸引我,但既然隻能是朋友,那就要守住邊界。”
杜雯幾乎是第一次聽見萬長生承認這種好感,就這麼平平常常一句,就讓她站在那心裡……悸動,真是胸口說不出的酸脹,有歡喜,還有苦甜交錯的複雜情緒。
居然心一軟,就不再說話,眯著眼拎著包站在路邊輕輕感受這種發自內心的情緒了。
萬長生沒聽見她的回應,略奇怪的看眼。
好一陣,網約車來了,打過電話掛掉,杜雯才睜開眼:“要守住邊界,是非常不容易的,畢竟,愛上一個人,可能就在一瞬間,但要抹去這個愛,就太難了,我現在希望你放輕鬆些,回到我們剛剛認識時候的輕鬆,重新回到那個有趣的靈魂,而不是為了對我的負疚……我承認是我的錯,我處心積慮的想在你心裡一點點增加我的份量,這反而導致了你對我的疏遠,我們重新回到邊界的兩邊,好嗎?”
萬長生想想,誇張的驚悚下:“好的好的,你這麼漂亮,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
杜雯哈哈哈的大笑起來,順勢掩蓋住蹭過眼角的手背。
這晚風真是清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