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輝閣彆的不敢說,吃的可不會短了我。”紀輕舟道。
“那我今日帶來這人,想必你是不需要了吧?”圖大有說著往旁邊輕輕一閃,他背後那一直垂首的小內侍便抬起了頭看向紀輕舟。
紀輕舟望見對方一怔,眼眶霎時便紅了。
“小山?”紀輕舟上前扶著小山的肩膀打量了片刻,見他麵色雖然依舊有些蒼白,但已經不那麼病態了,想必這些日子恢複了不少。
小山衝紀輕舟笑了笑,抬手抹了抹眼睛,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圖大有見狀在小山背上輕輕一推,開口道:“彆在外頭哭天抹淚地,有話進去慢慢說吧。”
他說罷朝紀輕舟擺了擺手,轉身便走。
紀輕舟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小山卻道:“姚總管將我從禦膳房調到了英輝閣,說是英輝閣內也有小廚房,若是王爺平時有什麼想吃的,我可以伺候一二。”
小山在禦膳房待了許久,做菜的手藝雖然比不得禦廚,卻也不錯。
英輝閣那小廚房一直空著沒人用,小山來了正合適。
紀輕舟這才反應過來,小山竟然成了英輝閣的人。
不用問,調用他的雖是姚長安,可此事不可能不經過李湛的同意。
“是王爺將你要過來的?”紀輕舟帶著小山進了英輝閣,一邊讓巍元豐給他安排住處,一邊帶著他先回了自己的屋子,“先前秦公子同我說要我放心,我便想著王爺或許會保你一命,但我沒想到……”
紀輕舟再見到小山囫圇個兒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實在是太激動了。他此前根本不敢奢望小山可以安然無恙,想著能保他一命,隻怕最輕也得打斷腿或者逐出宮去。
畢竟小山所犯的宮規,乃是死罪。
“賀滿替我頂了罪,挨了廷仗二十。”小山紅著眼睛道:“原本慎刑司是打算將他杖斃的,但那日他們在金鑾殿前杖斃了人,聽說嚇得許多朝臣都生了病,王爺便下了令,說慎刑司行刑不可過於嚴苛,隻要不是背主的大罪,責打一頓罰些俸祿便罷了,不可隨意打殺。”
紀輕舟聞言這才恍然大悟,此前他隻當李湛那舉動單單是為了震懾朝臣,免得那幫人再對他入主英輝閣一事指手畫腳。可他卻沒將此事聯想到小山與賀滿的事情上,如今再一想,李湛這步棋走得簡直絕妙。
四兩撥千斤地便保住了小山和賀滿的性命。
“大有哥跟我說,若非英輝閣的事情吸引了朝臣的注意力,我和賀滿的事情定然又要鬨得滿城風雨。”小山道:“朝臣們一直對內侍司比較嚴苛,畢竟咱們是伺候陛下的人,稍有異心便會釀成惡果。”
紀輕舟冷笑一聲道:“倒也不全是為了這個,不過這不重要了,你們能活著就夠了。”
“嗯。”小山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道:“我和賀滿的命是你和王爺救的,今後我……”
紀輕舟伸手在他唇上一擋,開口道:“不必說這些生分的話……你來了英輝閣,賀滿呢?”
“不知道。”小山開口道:“大有哥不讓我問,隻告訴我他還活著,我也不奢望再見到他了……隻要知道他活著就夠了。”
紀輕舟聞言點了點頭,沒再追問什麼。
慎刑司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總不可能讓他倆繼續在宮裡談戀愛吧?
不管是為了杜絕後患,還是為了不給他人留下把柄,小山和賀滿都隻有一個人能留在宮裡。至於賀滿被安排去了哪兒,究竟是逐出宮,還是流放到了什麼地方,慎刑司是不可能告訴小山的。
“隻要人活著,有緣總會再見的。”紀輕舟拍了拍小山的肩膀,安慰道。
小山重重地點了點頭,勉強朝紀輕舟笑了笑,眼淚卻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紀輕舟伸手將小山攬過來按在懷裡,小山腦袋抵在他肩膀上忍不住開始抽泣,卻一直壓抑著沒讓自己哭出聲音。
那一刻,紀輕舟突然想起了自己與秦錚的對話。
太監也是人,太監也有七情六欲……
可他卻覺得,這種東西說不定沒有反而更好。
待巍元豐帶著小山去安頓之後,紀輕舟便去了書房。
李湛正擰著眉頭在一份折子上勾勾畫畫,見紀輕舟進來略微抬了抬眼,卻沒說什麼。
紀輕舟走到李湛麵前,一撩衣袍跪下,朝李湛行了個大禮。
李湛手裡的筆一頓,抬頭看向少年,那目光帶著幾分意外。
“多謝王爺出手相救。”紀輕舟說罷又朝李湛拜了一拜。
“舉手之勞罷了。”李湛道:“是他們命大,正好趕在本王搬到英輝閣之後出事,若是沒有這個巧合,本王是不會理會此事的。”
紀輕舟聞言卻不失望,反而開口道:“那我便謝王爺這個舉手之勞。”
他說罷又朝李湛行了個大禮,李湛見狀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筆,看向少年道:“收買人心的把戲罷了,你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何必這麼三拜九叩的?”
“不管於王爺而言是不是舉手之勞,結果於我而言都是救命之恩。”紀輕舟道。
“起來,彆再拜了。”李湛開口道。
紀輕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聞言便站起了身,自覺地走到案邊幫李湛磨墨。
李湛目光落在少年修長白皙的手指上,輕咳了一聲,問道:“他都跟你說了?”
“嗯。”紀輕舟開口道:“所以……唐毅是為了這個才死的嗎?”
“不全是。”李湛道:“他今日能埋了陛下的兔子,明日就能埋了陛下的人……本王說過,可以容許人有所求,但底線是陛下。”
紀輕舟聞言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李湛,猝不及防對上了男人的目光。他忙移開視線,心中卻不由對眼前的男人生出了幾分畏懼。誠然,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紀輕舟必須承認李湛並不想他最初想象中那麼暴/戾,但眼前這個懂得“恩威並施”且心思深不見底的李湛,反倒更讓他覺得難以捉摸。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從上次浴房裡的談話到今日的談話,李湛似乎都在朝他強調一件事情:
不可以對小皇帝動歪心思。
為什麼要這麼三番五次地警告他這個?
紀輕舟暗道,難道他對小皇帝還不夠好嗎?
日子一晃而過。
小山的身體經過調養,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倒是這些日子他經常在英輝閣給紀輕舟開小灶,導致紀輕舟看起來不像從前那麼單薄了,瘦削的下巴也稍稍有了點弧度。
紀輕舟原本瘦得有些過分,稍稍長了點肉也並不顯得圓潤,反倒讓他氣色好了許多,襯得那張臉比從前更惹眼了。
小山自那日之後,再也沒提起過賀滿。
紀輕舟自然也不會提起對方惹他難過,隻無意間撞見過幾次小山獨自出神,眼睛紅紅地,神情十分落寞。
待到了五月底的時候,京郊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住在京郊園子裡避暑的老王爺生了急病,險些沒救回來。
最後宮裡的太醫去了好幾個,折騰了一夜,總算是保住了命,但人卻變得有些糊塗了。
這位老王爺是李湛和先帝的伯父,先帝在世時對他頗為倚重,後來先帝駕崩後他頗為神傷,便不再參與朝政。京城到了五月底已經有些炎熱,李湛前些日子特意著人將他接到了園子裡避暑,沒想到老王爺竟在那裡生了急病。
老王爺生病,病得又重,李湛自然要去探望。
這次同去的還有小皇帝。
李湛最初沒打算帶著紀輕舟同行,但小皇帝非要堅持、軟磨硬泡,李湛這才鬆了口。
“你若是不想去,也不必勉強。”臨行前李湛朝紀輕舟道。
紀輕舟不明所以,問道:“這有什麼勉強的?”
李湛盯著他看了半晌,見他神情不似作偽,便沒再說什麼。
這一路上,李湛的神情看起來都有些糾結,幾次要朝紀輕舟說什麼,卻都欲言又止。
到了園子裡之後,紀輕舟才明白李湛為什麼會有此一問……
紀輕舟抱著熟睡的小皇帝從馬車裡出來,人剛站穩,便感覺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隨後便有一個少年快步走到他麵前,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紀輕舟被對方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個刺客,定睛一看卻發現這少年長相英俊,身上穿著一件青色的披風,似乎在哪裡見過。
“誰讓你來的?”那少年擰著眉頭問道。
紀輕舟手裡還抱著小皇帝呢,聞言有些茫然,那表情仿佛在問“你哪位?”
“是三哥讓你來的?”少年那神情似是十分激憤,開口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少年話未說完,便見李湛走到紀輕舟身邊,十分自然地從紀輕舟手裡接過了小皇帝,然後不動聲色地站在了紀輕舟與那少年之間,將紀輕舟半擋在了自己身後。
李湛比那少年高了大半個頭,往那兒一站十分有氣場,少年不自覺便後退了一步,目光卻越過李湛地肩膀,盯著李湛身後的紀輕舟。少年那目光十分複雜,讓人一時之間有些看不明白。
紀輕舟心念急轉,突然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那日太後壽辰,便是此人一直盯著他看,當時他還問過圖大有這人的身份。
他是恒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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