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薑捏緊袋子,“陸先生。”
她麵上看著平靜無瀾,其實心底裡已經拍起了驚濤巨浪。
讓她驚訝的不是他怎麼會在這裡,而是他怎麼會幫她撿東西。
陸辭看著她,清冷的眉骨聚攏,突地勾起唇,“薑小姐。”
看見他微揚的唇角,薑薑很是驚悚,他這三個字讓她心尖發顫。
她咽了一口唾沫,說:“陸先生,您,您怎麼會在這裡?”
麵前的女孩微扣著臉,略寬大的藍白病服罩在她身上,像穿著大人衣服的小孩,像浮在她周圍的藍白色的雲。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緊緊捏著袋子的手也泛著白。
如同被猛獸咬住了的小獸,柔弱,顫抖,沒有半點掙紮的能力。
“怕我?”沉暗的兩個字堵到薑薑耳邊。
她條件反射般地後退半步,急忙擺手,“不怕。”
不怕才怪啊,你個第一次見麵就踩我的變態!
薑薑暗罵了他兩句。
忽然間,清冽的煙草涼氣逼到了她這邊,她抬頭,發現他走上前了一步。
她和他隻有不到三寸的距離。
這麼近的距離,薑薑又感到仿佛空氣擠壓進胸腔,無法呼吸的窒息。
“陸先生?”薑薑急急又後退一步。
然而他又跟了上來。
退到無處可退時,他猝地抬起手臂。
那一瞬間,薑薑以為他要打她!她不想再承受上一次被踩住腳的鑽心的疼痛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在他的手落下來之前,飛快地一擋,把他的手緊緊地抓住。
同時嘴裡還急道:“不要!”
她緊閉著眼,兩隻手抓住他的手腕,細白軟嫩的指尖微顫著。
胸膛也急促地起伏著,將空蕩的病服撐了起來。
一串低沉的輕笑在耳畔響起。
聽到這輕笑聲,薑薑的理智瞬間回籠。她呆呆地看著他。
他的眉眼間帶著淡薄到幾乎看不見的笑意。
薑薑愕然。
下一秒,她感覺頭上被什麼東西碰了下。
一片樹葉出現在他掌心。
薑薑張了張口。
原來她誤會他了。他不是要對她做什麼。
“對……對不起。”
陸辭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清冷疏離,似乎剛剛那眉間的微末笑意是她的幻覺。
他退開,隻淡淡地瞥了她一下。
旋即從她身邊掠過,帶走了空氣裡稀薄的煙草的味道。
薑薑靠著牆,輕喘著氣。
她怎麼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對。
但是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踮腳遠望著陸辭的身影。
跟個神經病似的。
他怎麼會在醫院?
薑薑順好氣息,回到病房。
傍晚輸著液,她抵不過倦意,睡了小半會兒,正朦朦朧朧地在做夢,就被手機鈴聲吵醒。
是沈彩蓉。
屏幕上的名字把她激醒。她急忙接了電話。
沈彩蓉在電話那頭抱怨她今天怎麼沒跟她打電話。
薑薑差點忘了,原身跟她媽媽之間關係特彆好,每天有事無事都必須打電話閒聊一個多小時的那種。
“剛剛在上課,正準備給你打的。”
“你嗓子怎麼了?”沈彩蓉問道。
“呃,沒什麼啊。”薑薑把語調壓細。
這時候,右邊病床上的小孩突地大聲道:“姐姐!你瓶子裡的藥要沒了!”
薑薑迅速捂住話筒,對著小孩噓了聲,然後按了按床頭的玲。
本以為她媽沒聽見,卻忽然聽見她說:“薑薑,什麼藥?”
“喔,這個,是這樣的————”她的話被打斷。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一沉,“薑薑,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沒有的事。”她急於否認,忘記壓細聲音。
渾濁沙啞的嗓子裡冒出來的字如同硬擠出來的一樣。
“你聽聽你這聲音,還說沒事!”
薑薑咬咬唇,瞞不住了。
索性讓她知道算了。她現在已經沒有早上那麼抵觸他們了。
再怎麼樣,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她必須得適應如今的狀況。
“媽,我感冒了。”
沈彩蓉一聽,立馬道:“嚴不嚴重?吃藥沒?”
“吃了,這會兒在輸液。”
聽到她在輸液,坐在沙發上的沈彩蓉放下膝蓋上毛茸茸的小狗,問了她醫院的地址。
換上鞋正要去醫院時,薑柏海和薑沉璟正好下班回來。
“怎麼了?”薑柏海見妻子神情焦灼,問道。
“薑薑生病了,我去醫院看看她。”
“生病了?”
“得了感冒,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大熱天的也能感冒,昨晚上還發了高燒。”
已經要上樓的薑沉璟聞言,停下步子,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哎呀不跟你說了,我得快點去醫院。”沈彩蓉就要開門時,驟然聽見丈夫道:“等下有晚宴。”
沈彩蓉拍了下頭,“誒,我給忘記了。”
她有些為難,等會兒的晚宴缺席不得,已經約好了的,她要是突然不去的話,太不給對方麵子了。
就在這時,她身後響起兒子的聲音:“我去醫院。”
沈彩蓉想著薑薑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她也不必急於去看她,等參加完晚宴再去就是,先讓沉璟去照顧照顧她也行。
隻不過讓她有點意外的是,沉璟竟然會主動說出這句話。
沉璟從小到大都對薑薑這個小他八歲的妹妹很冷淡。
她知道原因,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也沒過多於要求他。
上一次讓他送薑薑去學校她說了好久,他才答應。
她隻是想讓哥哥妹妹的關係變得好一點而已。
兩個都是她的掌心寶,她當然希望兩人之間親密和睦些。
“那你去吧。”沈彩蓉把醫院的地址說給他。他嗯了聲就出去了。
——————
薑薑按了鈴之後,護士很快就來將她的針拔掉。她拿著棉簽捂著出血的針孔。
手背上青青紫紫的,沒幾個針孔,看著卻挺嚇人的。
原身的皮膚跟她一樣,稍微碰一下就會起痕跡,很敏感脆弱。
不過她的身體卻沒有原身那麼嬌弱。
就吹了那麼會兒空調竟然還發燒了,還是高燒。薑薑搖搖頭,這幅身體的免疫力不行啊。
得好好調養調養才行。
她伸了伸懶腰,見白梓蕁進了來。
白梓蕁一進來就四處環顧了下,“你家裡人呢?”
“我媽剛回去,等下就來。”
“就……就你媽媽來嗎?”白梓蕁音量漸小。
“什麼?我沒聽清楚。”
“我說……哦,這是今天上課的筆記,我給你抄了一份。”她把一個筆記本遞到她麵前。
其實剛才薑薑是聽清楚了的。她故意再問了她一遍。
白梓蕁她,是想問她哥來不來看她吧。她無聲地笑了笑。
恐怕要讓她失望了。
薑沉璟是不會來看她的。
本來他就對她冷冷淡淡,愛理不理的,又加上人家工作忙著呢,怎麼可能浪費時間來醫院看她。
可是下一秒,她的餘光裡走進了一個人影。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哥。
薑薑揉揉眼,還真是薑沉璟。
白梓蕁察覺到身後有人,立馬轉過身,一看到來人,愣了愣,然後似羞赧般,往一旁挪了挪。
真是奇了怪了,薑沉璟竟然會來醫院。她媽不是說她要來的嗎。她往他身後望了望,沒見再有什麼人進來。
“哥。”薑薑低低地叫了他一聲。
他皺著眉頭,環視著病房內,隨後又出去了。
薑薑:……
不一會兒,有護士來請她們去高級病房。
薑薑詫然,“高級病房?”
“是的,薑先生吩咐的。”
薑先生?
是她哥安排的?薑薑瞅了瞅氣味雜亂的病房,跟著護士出去了。
一進房,她就看見坐在裡麵的薑沉璟。她揪了揪寬大的衣服,直接靠在了床上。
“哥。”
薑沉璟抬眸。
她的麵容帶著病後的乾白,眼神裡沒有半點光彩。
氣氛很沉默壓抑。
薑薑瞟到白梓蕁的身影,連忙說:“哥,你還記不記她,我朋友,這次多虧了她把我送到醫院。”
薑沉璟終於正眼瞧房間裡的另一個人。
他的視線轉過來時,白梓蕁一陣緊張。
薑薑的眼珠子轉了轉,她忽然道:“啊,我去上個廁所。”
把空間留給男女主。讓他們好好發展一下感情。
說著她就快速地找到衛生間,把自己隔絕到另一處空間裡。
她坐到馬桶上開始玩手機。
準備等半個小時後再出去。
衛生間外。
薑薑一離開,薑沉璟就不再看白梓蕁。
白梓蕁摳了摳指腹,“薑先生,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
他沒有說話。
許久後,他說:“不記得。”
儘管知道他可能不記得了,聽到這話,她不免有些頹喪,她鼓足氣,說:“上一次在酒吧多謝您的幫助。”
這麼說,他應該記得起來了吧。
薑沉璟點了點膝蓋,眼神淡淡,再次看向對麵的人。
模模糊糊地記了起來。
“不用。”他說。
她看著他鏡片下俊致的麵容,心跳漏了半拍。
那一刹那,她好像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她撫著又開始跳動起來的心口。
觸到女孩泛著紅潮的臉,薑沉璟不禁擰眉,偏過目光。
白梓蕁控製不住越跳越快的心臟,她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薑先生,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應她直接提著包就跑了出去。
出了房間,她平複了一下心跳,然後給薑發了個短信。
收到白梓蕁的短信,薑薑點開看內容。
我先回學校去了。
走了?
薑薑從馬桶蓋上起來。
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