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蹲下來,左手放到地上, 抬起眼眸, 聲音傳到她耳朵裡,“踩吧。”
薑薑驚惶地倒退了半步。
什麼意思, 他讓她踩他?
他單膝跪在地上,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嚴肅, 黑沉沉的眸子仰視著她, 左手點了下地麵,“踩。”
從沒有以這樣的視角看過他。
如同一座高山在她麵前瞬間倒塌,匍匐在她腳下, 給她從未有過的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一時心裡猶如炸.彈爆破, 巨浪滔天, 驚雷劈過。
她的神經緊繃著,要退得更遠時, 腳腕被圈住。
“薑薑,踩。”陸辭的目光逼著她。
他的手平放著,白到透明的長指並攏到她鞋尖, 修長分明,骨節明晰。
薑薑蜷著肩膀, 手背殘存的痛隱隱泛了起來。
眼裡彌漫開濃霧,她抬起腳,鞋底虛浮在他的手背上空。
就要卯足力氣踩下去時, 她猛地收力, 腳停在他手背上方半寸高處。
腦中濃霧散去, 她要把腳收回去的時候,腳背一重,被什麼東西壓了下去。
陸辭把她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腳狠狠地按壓到了他手上。
薑薑滯愣住。
“用力。”他說。
急急地撤著腳,但是卻撤不下來,鞋底仿佛被釘子定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看到從她鞋底透出來的皮膚上的印子,稀薄的印記在蒼白的皮膚上尤為鮮明攝人。
“夠了。”她使勁兒一抽,腳腕得以自由。
站穩後,她攥緊拳頭,立刻走開。
陸辭極速站直,從後背擁住她,臉貼到她的後頸上,喑啞的嗓音繞到她耳邊,“還討厭我嗎?”
一向沉著冷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澀。
薑薑後背猶如觸到電,密密麻麻的疼侵襲著每一處地方。
“放開我。”她斥道。
腰腹上的鐵臂越發緊,“還討厭嗎?”
還討厭他嗎?薑薑問自己。
當然討厭,甚至說得上是厭惡。
她厭惡他,這件事不是踩回去就能解決得了的。
可是心臟的另一半卻盤旋繚繞著一股讓她無法看清,也無法道明的悸疼。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薑薑素來神經大條,心思較粗。
讓她困惑,讓她理解不了的東西她通通都全部擠壓到心底,最好再也不要再反彈升湧起來。
她把心裡的異樣完全撇去後,對他說:“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他的回答是更加讓人喘不過息的擁抱,力道大地似要將她揉碎,而後一片一片地融合進他的身體裡。
小黑狗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它仰著眼珠,在他們周圍繞著圓圈。
涼沁的呼吸粘附到她的脖頸上,餘光裡是他帶著紅痕的手,薑薑半刻也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心口清晰的軟化跡象讓她十分惶恐不安。
“你放開我!”她大聲叱著他。
“還討厭嗎?”他固執地重複地問著這一句。
“討厭!討厭!討厭!”她連連說了三遍,每一遍都帶著尖銳的刻薄,“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報————”
身上突然一鬆,後方響起硬物碰到地麵的聲響。薑薑回頭,見陸辭蜷縮在地上,背脊彎曲著,臉色慘白。
“你……”薑薑驚地沒了聲。
他似乎極為痛苦,口裡漫出來的字句破碎不成形,“藥……藥……”
薑薑恍然意識過來,她彎腰急急問他:“藥在哪兒?”
“床……床頭……白瓶……”他似乎沒有了說話的力氣,聲音虛弱顫抖。
薑薑衝進他的臥室,找到他說的小藥瓶後,迅即出來。
陸辭已經痛得快昏過去,“一顆。”他虛著眼睛,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慌忙倒出一顆藥,喂到他嘴邊。
陸辭把藥吞進去。
“你還好嗎?”薑薑著急地問道。
他看起來還很疼,側倒著,蜷曲著腿。薑薑趕緊把他扶起來。
他很重。薑薑半天扶不起來。她累得額頭冒汗,本來想把他攙到床上去,最後隻把他扶到了就近的沙發上。
陸辭閉著眼,似在緩著疼痛。
“水。”他緩慢地吐出一個字。
“你等著。”薑薑趕忙去倒水。
薑薑一轉身,躺在沙發上的陸辭立刻睜開眼睛,他鬆開因痛苦而鎖著的眉心。
麵上的痛苦虛弱之色瞬間消散地一乾二淨。他凝望著她倒水的身影,在她轉過來之前,他又闔上眼,重新擰起了眉。
“陸辭,喝水。”薑薑輕拍他的小臂。他想要靠起來喝水,卻像是支撐不住,起來幾下又倒了回去。
薑薑的手穿過他的腋下,把他摟到沙發邊上。
肩上蓋下沉甸甸的重物,陸辭倚到了她懷裡。
這時候薑薑也顧不得這些了。她把水杯放到他唇邊,說:“快喝水。”
喝完水,陸辭腦袋一歪,額頭歪到了她頸邊。
薑薑推了推他,看到他似乎還很難受的樣子的時候,她止住了推搡他的動作。
這樣破碎脆弱的他與之前冷硬堅不可摧的他猶如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