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想放走它就放啊。”顧近咧著笑,圓圓的眸子裡乾淨澄澈沒有一絲雜質。
但薑薑卻捕捉到了他嘴角飛速掠過的涼意。
怪異, 虛蒙, 輕飄飄的,沒有鮮活感與實質感。
腦中有什麼東西嘩然襲過, 她蹙起眉,仔細地打量著他的麵容, 盯著他左眼眼角淡淡的淚痣, 她嘴裡低喃著:“顧近……”
“姐姐叫我小近!”他嘟囔一聲。
薑薑似在凝思回憶著什麼,突然間,她的眼睛迅速瞪大, 驚異地看著麵前的小男孩, 喉頭發澀。
“姐姐怎麼了?”顧近摸摸她的手。
“沒怎麼。”薑薑乾乾地扯出了一個笑。
“你還好嗎?”對麵的顧遠問道。
“嗯。”薑薑站起來, “我去那邊了。”她起來得很急,尾音才落就走開了老遠。
顧遠疑惑地望著她的背影。顧近垂著眼眸, 小肉指合在一起纏來纏去。
薑薑避在花藤後麵,激蕩的情緒緩和下來。
顧近,顧近。她就說怎麼有點耳熟呢。她屈著食指關節, 思忖了好半天後回到沈彩蓉她們那裡。
見薑薑回到了涼亭,沈彩蓉和顧媽媽又對望了一眼。
薑薑也察覺到她們兩人看她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尤其是顧媽媽,看她的目光比之前更加溫藹。
她有點莫名。
“薑薑有二十了吧?”顧媽媽笑道。
“要到二十一了。”她回。
“我們家顧遠也跟你差不多大。”
薑薑應和了下。
半個小時後,沈彩蓉和薑薑離開了顧家。回家的路上, 沈彩蓉挽著薑薑, 歎息:“薑薑, 眼瞧著你也長大了,唉。”
“媽?”薑薑不明白她為何忽然說這個。沈彩蓉鄭重地撫了撫她的手,說:“薑薑,交男朋友了要和媽媽說。”
薑薑:“!”
難道沈彩蓉發現她交男朋友了?可是她從哪裡知道的。
“我沒交男朋友。”薑薑說。
薑薑的否認在沈彩蓉看來就是女兒家的羞澀不好意思,看薑薑這麼害羞,想了想,還是等薑薑以後自己告訴她吧。
小年輕的一些事情她們也不好乾涉,水到渠成時自然會知道。
“不管你現在有沒有交,以後有了男朋友要告訴媽媽,知道了嗎?”
籲了籲氣,薑薑說好。
夜深時,她接到陸辭的電話。
“你還在工作?”薑薑聽到紙頁翻動的聲響。
“嗯。”
薑薑半合著眼看了下表,都快一點了。
憶起他眼底常有的青黑,她說:“不要熬夜,早點睡。”
他半天不應答。
薑薑打打哈欠,“我要睡了,你也快些睡。”
“彆掛。”他說。
她閉上眼睛,“有事嗎?”
又是紙頁翻動的聲音,而後便是筆尖觸到紙麵上,輕細的沙沙聲。
“彆掛。”他重複。
不讓她掛電話,又不說有什麼事。薑薑困得要命,她唔了下,“你要說什麼就說。”
眼皮子沉重不堪,她靜待著他開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陸辭合上文件,他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按了下鼠標。
女人喜歡什麼?
六個大字標紅在他的電腦屏幕上。他蹙著眉一一看完,看完後渙散著的眼瞳恢複正常。
他拿著手機去了床上。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兒半掛著被子,安靜昀和地閉著眼睛。他撫摸著照片裡的人,耳中是電話裡微弱到聽不見的呼吸聲。
他側臥著,手機夾到耳下,把照片抱到心口處。
淩晨三點他從夢中驚醒。
全身被汗濕透,汗滴淌到脖子裡。他屈起膝蓋,靠在床頭,掏出藥吞入腹中。
他抱緊懷裡的照片,神情在黑暗的室內隱沒著,眸中黑壓壓一片,不見半點光。
小黑狗舔舔他,他看著它眼角的疤,而後抬手撫摸著自己的眼角。
手機還在通話中,他貼近話筒,再次側臥下去。他睜著眼看著眼前倒過來的黑暗,一遍遍地摩挲著手裡的照片。
天亮時,他動了下僵硬的四肢。
“薑薑。”他對著話筒喚了聲,極其喑啞沉質。
電話那頭仍然跟夜裡一樣平穩的呼吸聲。
“薑薑。”他自言自語般地囈語著。
“嗯?”刹然間安靜的話筒裡傳來了她的聲音。陸辭一怔。
薑薑夢裡模模糊糊地聽到有人在叫她。她翻了個身,一陣白光激醒了她。她撓著頭,見手機亮著。
恍然記起來昨晚上她沒掛電話就睡了過去。她正要掛斷時,聽到他在叫她。
和剛才在夢裡一樣的聲音。她立即回了過去。
“早安。”她說。
俄頃後,他很緩慢地說:“早安 ”
明明如此平常的一句話,他說出來卻感覺特彆生疏,仿佛從未說過一樣。
沒有和彆人說過早安麼。薑薑訝然。她在被窩裡蜷了蜷,“你平常起床起這麼早?”
才將將過了六點。
“嗯。”
睡得這麼晚,起得還這麼早。薑薑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你要不再睡一睡,現在還早呢。”
“來我這裡,薑薑。”他突然道。
“現在?”
“現在。”
“我還想睡會兒。”
“過來睡。”
“我不要。”過去怎麼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