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1 / 2)

汽車驟然刹住劇烈的摩擦聲從門外破進來。薑薑立即朝外奔去。

她看著急步向她走來的男人,腳步一飛,像一個炮仗般發射到他那方。

“阿辭!”她還沒展開手臂抱他,整個人就被淩空架起,下一秒撞上他硬硬的胸膛。

他狠狠地用十指扣著她的腰,似要將手指插進她的骨頭裡。他箍著她如利鉤死死地銜住皮肉,除非撕爛,否則鉤子絕不會撤退開。

薑薑嗅著他身上熟悉的讓她有安全感的味道,本以為昨夜裡就已經乾涸了的淚腺此時此刻又如暴雨狂傾而下。

“阿辭……阿辭……”她泣不成聲。

她的喚聲顫動了空氣中的浮粒,擴散沉澱到陸辭耳際,凝結住他的呼吸。他想要說話,喉嚨卻似被棉花堵住,隻能發出含糊輕微的聲響。

哭了良久,薑薑稍稍退開,迅速又被他摁回去。他緊緊地捆著她,唯恐她消失不見了一般。她安撫性地輕撫著他,每碰他一下都能感覺到他微顫的背脊。

下一刻,天旋地轉之間,她被放進他的車子裡。他極速啟動車子,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牢牢地拷著她的手腕一路狂奔至他家。

“汪!”肉球一見到她立馬撲到她腳邊。她還沒俯身觸到肉球,就被他攔腰橫抱起來。

當她被他蒙在被子裡,全身上下都被他圈住時,她在被子下麵略暗的空間裡,看到他不斷緊縮的瞳孔。他把耳朵側到她的心口,仿佛在聽她的心跳。

她摟著他的腦袋,心緒逐漸從最初見到他時的激動歸於平靜。

陸辭聽著耳邊一突一突的跳動,真實地,存在地震擊著他的耳膜。他又觸了下她的肩胛,軟軟的實質的觸感,不再是夢裡虛幻的,觸不可及的一團雲霧。

然而他仍然感到驚惶,怕她下一秒就會又變成一團薄薄的煙霧飄散走。

直到他進入她,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回來了,她重新回到了他身邊。他與她十指相扣,瘋狂激烈地挺.進著。

薑薑仰視著蒼白消瘦地隻剩一副骨架的他,眸中泛起熱意,旋即努力迎合著他,承受著他深深的撞擊。

最後的時刻,伴隨著他狂烈急促的低吼,薑薑肩骨一痛。他在咬她,狠勁地咬她。她忍住痛呼,雙手捧著他的後腦勺,平複著他的激狂。

痛意漸漸減輕,他移開牙齒,手臂撐在她兩側,唇鋒上染著星點鮮血,鮮血襯著他蒼白至極的臉孔,猶如暗夜裡陰肆的鬼魅幽魂。

她的身體往後蜷著,陷落在柔軟的大床裡,隨後抬手,潮濕滑膩的指腹碰觸著他的臉。

經過激烈的情.事,他的體溫不似回家之前那樣冰涼,淋漓的濕汗混和了她的溫度。

薑薑含著淚笑著說:“你瘦了好多。”

“薑薑。”他終於開口喚她。

“嗯。”

“薑薑。”

她仰起身子,攬過他的脖頸,在他額頭上重重一親,“我在這裡。”

倏然間,他把臉埋到她的頸窩裡,皸裂的唇開合著,卻依舊是“薑薑”這兩個字。

微涼的液體從頸窩處滑落到胸脯上,一串模糊的,粗沉的哽咽漫至她的大腦中。

她驚愕地垂眼,隨即環緊他,將他糊在長睫上的淚珠拂去,“阿辭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伏在她懷裡,他像一隻溺在水裡的幼獸,死死地抓著她這根稻草。薑薑恍然之中感受到了他賦給她的沉甸甸的感情,如此深厚,不可計量,全部壓到她身上,承重負荷,幾乎把她壓垮。

肩上被他咬出的血凝固起來,將疼痛封回皮膚內層。她闔上眸子,用力抱著他。

不知多久過去,陸辭從她頸邊抬起眼睛。她已經陷入了沉睡,氣息昀和,頰邊橫著幾片淚痕。他輕輕地描摹著她的臉,把淚痕抹淨。

他以為她會和他的母親一樣,失蹤之後便是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他眼前。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恐懼和害怕,哪怕是親眼見到他母親腐爛的屍首,他也未曾如此痛苦過,如同被抽去筋骨,抽去血液,一瞬間天地崩塌了下來。

再次埋進她懷中,他牢牢實實地緊纏住她。

“阿辭……”薑薑被胸口的重壓擠醒。

見她醒了,他把她額前的幾綹發絲撩到上麵去,露出她乾淨光潔的額頭。

“你去了哪裡?”他已然恢複了常態。

薑薑把她說給沈彩蓉的話一字不漏地複述給他。他聽完,眉間浮起冷肅涼戾,“具體信息還記不記得?”

知道他要細查,薑薑咬了下唇,搖頭道:“我記不得,記不得了。”

見狀,他迅即將緊鎖著的眉骨平展開,摩挲著她的唇角,“沒事了。”

“嗯。”薑薑拱到他的臂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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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薑拿著掃把清理著地上的煙灰,濃鬱的煙草味衝進鼻子裡。

頭頂忽然籠罩下一團陰影。她仰起臉,看到陸辭脖子上搭著塊毛巾,頎長的身形隱沒在略寬鬆的黑色睡衣下。

他把掃帚拿過去,說:“我來。”

“不是說好不抽了嗎。”薑薑扯了扯他的褲腳。他抿唇,一語不發地把地麵清理乾淨,直到光亮地能映出人影來,他才站直身。

薑薑把跳到她掌上的肉球托到小腹處,隨即坐到了軟椅上。她掏出手機給家裡人打了個電話,結束通話返回通訊錄時她瞥到白梓蕁和顧遠的號碼。

給白梓蕁發了條短信後,她猶豫著要不要給顧遠也發一條短信。她被薑沉璟帶走之前顧遠已經把她當陌生人看待了,恐怕也不會關心她失沒失蹤,回沒回來。躑躅了好幾番,她決定不給他發信息。

陸辭扔完垃圾袋回來,見她盯著手機發呆。他把她的手機抽過去放到一邊,然後攬過她的腰腹,對她說:“薑薑,我們儘快結婚。”

“嗯嗯。”薑薑握緊他的手。

翌日下午第二次見到陸辭的父親仍然是在醫院。陸至比上一次見他時病情嚴重了許多,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愈加渾濁的衰竭死氣。

“爸。”陸辭望著陸至,黑漆漆的瞳仁裡沒有半分波動。

“你出去,我和她有些話要說。”陸至咳嗽著,食指指著門外。陸辭擰了下眉,沒有動。

“你先出去。”薑薑推推他。他低頭看了她一眼。

薑薑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快離開。陸辭的目光轉到病床上的老人身上,半晌過去,他轉身走開。

“你過來一點。”陸至對薑薑招了下手。薑薑沒做停頓,迅速步至他近跟前。

陸至抬起眼簾,仔仔細細地上上下下地端詳著她。這樣一個女孩兒,失蹤之後讓他的兒子置公司事物於不理,比他這個真正將死之人還要像將死之人。

二十多年來,他從未看到阿辭那般驚惶無措慌亂頹敗過。他有時會想,如果他失蹤了,阿辭會不會也會這樣。心底裡的答案告訴他,即使他死了,在阿辭心裡大概也不會產生一絲波瀾。

可是對於這樣的阿辭他不敢有半分不滿和斥責,因為他對阿辭的虧欠,對阿辭母親的虧欠,傾儘一輩子也彌補不了。

腦海裡又浮現出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阿辭時的畫麵。

那時他和前妻剛離婚,意外得知他還有個私生子。對於年近四十歲一直無所出的他來說,這無異於一個天大的喜訊。

然而一知道他的母親是誰,喜悅和激動又登時冷了幾分。

阿辭的母親,他曾經為了權勢而拋棄的青梅竹馬,竟然懷了他的孩子。他去孤兒院接阿辭的時候,一眼瞥到阿辭右眼眼角一條長長的疤痕。

後來調查得知,那道疤是他母親發瘋時用剪刀去戳他眼睛,他來不及躲開被劃到了眼角才留下的。

阿辭母親被自己拋棄後,悄悄生下了阿辭,開始兩年她的精神還是正常的,到後來時常把阿辭認成他,對阿辭非打即罵,等精神恢複正常時又後悔不已,抱著兒子痛哭道歉。

到了阿辭四歲的時候,她的精神已經完全不正常了。她時常發瘋,時常幾天幾夜不回來,然而有一次她失蹤了十多天,最後有人在河裡發現了她的屍體。成為孤兒的阿辭被送到了孤兒院。

自己唯一的兒子從小就受了那麼多的苦,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自私所造成的,他把對兒子的虧欠對他母親的虧欠全部轉移到了阿辭身上,所以即使阿辭至小就不愛理他,至小就對他冷淡,他也從未有過半句怨言。

如今兒子想要娶這個女孩兒,儘管他不是那麼滿意,他也不會反對他。

薑薑見陸至一直盯著她看,卻半個字也不說,心裡有些惴惴。他讓陸辭出去,單她一個人在這兒,她其實很惶然,不知道他要對她說些什麼。

“薑薑,你,你要對阿辭好。”陸至倏然道。

錯愕地揚了揚眉,薑薑頓了好久才回道:“我會對他好的。”

不過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奇怪,在她的認知裡,好像應該是女方家長會對男方這樣說?

她挪了下鞋尖,餘光觸及床頭桌台上的相框上。相框斜對著她,陸至遮住了大半照片,她隻隱約看到了邊角。

“阿辭小時候受了很多苦,性格也有些缺陷,我希望你以後能多多包容他。”

正在看照片的薑薑聽到這話,蹙了下眉尾,“受了很多苦?”

陸辭他小時候受了許多苦?怎麼會……他生在富貴之家,怎麼可能受很多苦。她不太明白。

“誒。”陸至歎息一聲,往後一靠。他這一動,遮住的相框完全暴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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