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洵久聞謝清拾在仙洲的大名。
但像這樣看到對方真容,還是頭一次。
那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清冷俊美,挺拔修長。
眉眼間帶著種漠視一切的睥睨之意,好像天上寒月不可攀折,亦不會為任何事物俯首折腰。
哪怕現在登門拜訪,也有一種紆尊降貴的淩然氣質。
微生洵的心情很複雜,作為東道主,他應該對遠道而來的客人表示歡迎。
尤其這還是能代表仙雲宗最高禮遇的謝清拾。
可他想到住在沉水苑的少女,心裡莫名有點兒彆扭。
從前他對裴簌沒什麼特彆感受,求娶她隻是為了日後利益,當然也不在意她和誰有過什麼過往。
現在卻不同。
他擔心起來謝清拾此行的目的:他是單純的過來微生家看看師妹,還是想要橫刀奪愛、和她舊情複燃?
前廳裡很安靜。
謝清拾也在淡淡打量著對麵之人,尤其是看到了他懷裡抱著的玲瓏獸,視線一滯,連氣息都更冷了幾分。
阿綢真是好樣的。
竟把他送來取悅她的東西,全部丟給了另一個男人。
玲瓏獸感受到一股有如實質的威壓和殺意,瑟縮著嗚咽一聲。
更往微生洵的懷裡鑽了鑽。
謝清拾收回視線,轉而望向抱著靈獸的青年。
語氣間疏離有禮,一副清風霽月的君子模樣,“勞煩大公子為謝某安排,這兩日就在府上叨擾了。”
瓊舟宴一過,他就會帶著阿綢離開。至於微生府,自然是不必再待了。
*
裴簌知道那個人來了。
而且就住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但她全當不知道,不聽不問,到了時間就吹熄燭火爬上床榻睡覺。
她以為能就這麼相安無事的,把這一晚上渡過去。
熬到明日瓊舟宴結束,她就去找微生洵把話說清楚,一個人悄悄地離開雲洲。
至於謝清拾,他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同她沒什麼乾係。
誰知道剛沾上枕頭沒多久,一股冷意就襲過來將她包裹住。
裴簌睜開眼,對上了一雙隱隱泛紅的鳳目。
俊美青年摩挲她的發頂。
神色溫柔,用著一種很歎息癡迷的語氣低喃,“阿綢,我很想你……”
隻一秒,她就掙開了那個冷梅香的懷抱。
跪坐在榻上,警惕萬分地拉緊自己的小衣,對他怒目而視,“我已經睡下,師兄如此深夜造訪,是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不講了麼?”
青年靜靜看著她。
鳳眼猩紅幽微,竟還隱隱含著笑,“阿綢還在生我的氣。”
他今夜有些奇怪。
令裴簌莫名回想起了小竹峰上那個荒唐而迷亂的吻。
她感知到危險,膝行著向床榻裡麵退了幾步。
心裡卻愈
發不安(),如果謝清拾真要發瘋(),以自己的武力值根本對付不了他。
她想也不想的下逐客令,希望能趕跑他,“師兄有什麼話,留到明日再說罷,我現在不方便跟你敘話。”
但那人沒動。
裴簌隻得抿住唇,低下眼睛。
努力的想話來應付他,“師兄在我心底一直是高山君子,是皎皎明月,今夜師兄這般模樣,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我不是,阿綢不必給我戴高帽子。”
那人嗤笑一聲,逼近她,將四方床榻囚成一個小小天地。
望進少女一雙充滿警惕的漂亮眼睛裡,“我是天底下和君子最沒關係的人,所以我喜歡阿綢,不管是偷是搶,都一定要得到。”
那雙眼睛愈發紅了,像一片腥濃的血海,讓人窒息畏懼。
裴簌身子驀然一僵,心頭湧上的惱怒瞬間就衝淡了畏懼。
這是什麼話!他既然已經有了彆人,為什麼還要這樣跑過來,陰魂不散地來撩撥她?
“喜歡我?”
她氣笑了,一雙眼睛微微睜大,像是從沒認識過他一樣,“師兄真是善變,明明全宗門的人都知道你心悅雲漪,現在我離開了,你又覺得喜歡我了?”
為什麼她將一顆真心毫無保留捧上的時候,他漠視著踩碎。
如今她醒悟了,這人又眼巴巴地湊上來想要挽回,不可笑麼?
“……那年在山下燈會,阿綢說過,以後會永遠陪著我,不讓我受傷了也是一個人。”
那人不知為何提起從前,逼著她回憶,“如今,阿綢要對我食言麼?”
他湊過來捧住她的手指,靜靜貼在臉側。
乞求一絲憐憫,“我病了,能救我者,隻有阿綢。”
她憤怒掙紮的動作就那麼頓住,然後有些疑惑地望進了那雙猩紅可怖的鳳眼。
——麵前人明明是心魔深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