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知微此話一出,不僅剛醒來的晏鳴殊陷入了震驚和茫然,連原本疾言厲色的渡玄劍尊也是微愣。
晏鳴殊感覺自己這一躺,好像錯過了很多重要信息,他滿腦袋都是盤旋的問號,不由追問道:“師姐,昨晚發生何事了?你遇到了什麼危險,為什麼又說救你的人跟小師妹很像?小師妹不是——”
看到師尊的臉色,晏鳴殊不得不咽下了未問出口的無數疑問。
提到那個出走多年的小徒弟,渡玄劍尊目光微變,像是陷入了某種不好的回憶裡,眉頭微蹙,沉默了好一會兒。
在他沉默的這段時間裡,氣氛一時間凝滯了。
容知微和晏鳴殊一時間都有些不安。
在小師妹被師尊除名,逐出玄滄劍宗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師尊都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麵前提起小師妹。
直到前段時間,師尊才鬆口讓他們把小師妹找回來,理應是消了氣,容知微和晏鳴殊才敢在師尊麵前再次提及小師妹的事。
可現在看來,師尊似乎對小師妹的事仍有介懷……
見師尊有些出神,容知微和晏鳴殊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容知微猶豫片刻,先開的口:“……師尊?”
渡玄劍尊被喚了一聲,目光重新變得清明,似是想起容知微的問題,他的聲音恢複了冷然:“救了你們的人,是碧霄宗主的小徒弟,今年試煉大比的第一名。”
他並不多做解釋,隻說了這一句。
容知微的目光黯淡下來,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那個人必定不可能是小師妹了……
小師妹在劍道方麵的天賦上佳,但在煉丹方麵卻從未展現過任何天賦,更何況小師妹是水靈根,天生不利於煉丹,怎麼可能是那個獲得試煉大比第一名的煉丹天才?
最重要的是,小師妹離開謝家時,身上經脈全斷,修為也倒退到煉氣期,而昨晚那人卻已是金丹期——這樣看來,更加不可能跟小師妹是同一個人。
況且……小師妹向來不喜她,又怎麼會來救她?
思及此處,容知微不由有些失落。
一旁的晏鳴殊聽著師尊和師姐的對話,卻是完全在狀況外,震驚而不解地問道:“碧霄宗主的小徒弟怎麼會來救我們,我們不是在仙盟嗎?”
他身體還僵硬著,能動的隻有眼珠子,左右看了看,覺得房間裡的擺設確實不像仙盟,又陷入了新一輪的茫然:“我們這是在哪?”
“……”
沉默了一會兒後,渡玄劍尊麵露嫌棄,轉頭詢問大徒弟:“你師弟跟魔尊對戰時,被打壞了腦袋?”
容知微神色複雜,為師弟說了句話:“師弟可能是傷得太重了,怨氣入腦了吧……”
晏鳴殊:“??”
最後,容知微跟師弟解釋了一番當前的情況:“我們現在在碧霄丹宗,昨晚有人潛入殿內要殺我們,我恰好醒來,看到了當時的場景,但我沒清醒太久,在碧霄宗主的小徒弟將那人擊飛後,我就再次昏迷了,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事。”
晏鳴殊這才跟上了思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師尊,那個刺客最後被抓到了嗎?”
“抓到了,”渡玄劍尊微微皺眉:“不過那人是碧霄弟子,被抓到後,他矢口否認,說自己從未做過這件事,現在還在審問。”
聞言,容知微閉了閉眼,肯定道:“是仙盟謀劃的。”
渡玄劍尊目光瞬間沉了下來,他知道自己這個大徒弟向來沉穩,如果不是有確切把握,她斷不會說出這句話:“你們去仙盟探查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從頭說。”
容知微咳了一聲,細細回憶多日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闡述道:“那天我們接到宗門的訊息後,就去了扶風閣,仙盟那
塊驗魔石確實有問題,我們提出去仙盟總部查探,仙盟答應了。”
“剛到仙盟總部的前幾天,仙盟對我們以禮相待,不斷帶我們去周邊遊玩,但當我們問及去仙盟總部內查探時,仙盟長老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說到這裡,容知微側頭看了晏鳴殊一眼:“我和師弟意識到仙盟有所隱瞞,便假意沉溺於玩樂,等仙盟放鬆警惕,再悄悄潛入。
渡玄劍尊微微頷首:“之後呢?”
晏鳴殊接過了話頭:“潛入後,我們發現了仙盟裡一些不同尋常的事,但仙盟似乎察覺了,不僅以加強防護為由開啟了隔斷通訊的法陣,第二天,跟著我們的人也換成了大乘期的仙盟長老,這樣一來,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彙報宗門。”
容知微道:“之後我們一直與仙盟周旋,魔尊屠殺天陽宗滿門的消息一出,我們便以此為借口,跟仙盟的人去了天陽宗。”
說到這裡,容知微垂下眼睫:“我們本想先離開仙盟的法陣,再想辦法跟宗門聯係——但現在看來,這本就是仙盟請君入甕的一個誘餌。”
渡玄劍尊意識到什麼,薄唇緊抿,眉宇間也多出幾分凜冽殺意:“這麼說,你們被魔尊重傷,不是什麼意外?”
容知微和晏鳴殊對視一眼,想起當時場景,臉色都不好看:“我們跟魔尊撞上後,仙盟將我們推出去迎敵,自己卻撤退數百米……”
晏鳴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更多的不對勁,困惑道:“而且那魔尊不去追殺仙盟之人,卻偏偏隻盯著我們二人攻擊,實在很是奇——師尊!你要去哪?”
渡玄劍尊“嘩”地一聲開了門,聲音裡壓抑著怒意:“仙盟那幫人毒計頻出,為師殺了他們!”
容知微十分熟悉師尊的脾氣,生怕師尊真的去仙盟殺他個底朝天,趕緊說道:“師尊息怒!弟子還有一件事未曾稟明——”
渡玄劍尊腳步微頓,眉宇間籠著冰雪般的寒意:“還有何事?”
“我們在仙盟發現了一件事”容知微緩緩道:“或許就是因為那件事,仙盟才想殺我們滅口。”
渡玄劍尊聞言,終於回過頭。
“我們在仙盟地牢裡發現了一些……很奇怪的人。”容知微抿唇道:“師尊,仙盟用活人煉丹的事,或許是真的。”
……
半日後,渡玄劍尊帶著恢複些許精力的兩個徒弟拜訪了碧霄宗主。
碧霄宗主在玉霄殿接待了玄滄劍宗一行人。
他們先是商討了一番有關昨夜刺客的事,而後便談及到兩個玄滄弟子在仙盟內的發現。
說此事前,渡玄劍尊在房間內布置了一層隔音結界,沈宗主不解其意:“尊者這是……”
“隔牆有耳。”
渡玄劍尊向來喜歡單刀直入:“沈宗主,你可知道有什麼丹藥需要用活人煉藥?”
沈宗主沉吟道:“凡以活人入藥,全是煉丹禁術,這種禁術有許多種,想要確認究竟是哪種,恐怕還需要其他的線索。”
容知微回憶道:“我們看到的場景很是奇怪,那些活人確實是被投入了火焰中,可出來時,看著卻像是好好的,隻是神情十分恍惚。”
沈宗主:“聽這個描述,莫非是在煉魂丹……”
渡玄劍尊追問道:“何謂魂丹?”
“每個人魂魄的強大程度都不儘相同,魂魄越強大的人,神識也會更強。”沈宗主道:“我們煉丹之人,天賦也跟魂魄的強大程度有關,自然有煉丹師不甘受限於此,便想出了煉魂丹的方法,奪取彆人的魂魄為自己所用,借此增強自己的天賦。”
玄滄劍宗一行人聞言,皆露出不齒之色。
沈宗主也微微皺眉:“被奪走魂魄的人傷在內裡,輕則癡傻,重則魂飛魄散,此法有違天道
法則,創造煉魂禁術的煉丹師早已在天罰下魂飛魄散,如今,竟然又有煉丹師在鑽研這種歪門邪道……”
眾人不由沉默。
更糟糕的是,這件事不是發生在彆處,而是發生在仙盟總部的地牢裡。
仙盟裡究竟有多少門派知曉此事?
又有多少門派參與其中?
仙盟作為修真界數個門派聯合成立的勢力,其影響力可見一斑,如果仙盟所有門派都對此事知情,並且參與其中,那麼可想而知,整個修真界將處於怎樣的危險當中。
越想越是心驚,玄滄長老們對視一眼:“看來,我們必須去仙盟走一趟了。”
“最好儘快過去。”其中一位玄滄長老皺眉道:“兩個師侄已經驚動了仙盟,仙盟難保不會在這段時間裡悄悄將證據轉移。”
渡玄劍尊頷首,目光微冷:“你們兩個就先留在碧霄丹宗,為師跟眾長老這便去探一探仙盟。”
容知微和晏鳴殊俱是應是。
談完正事後,眾人不免聊到了彆處——主要是玄滄長老在跟碧霄宗主聊,而渡玄劍尊坐在一旁,握著劍一臉沉肅,不言苟笑。
玄滄長老們也很無奈,師弟不善言辭,隻能由他們跟碧霄宗主多說幾句,防止氣氛突然尷尬。
既然是閒聊,不免聊到各自的徒弟。
對於碧霄宗主的小徒弟,玄滄長老們十分讚賞,便誇讚了一番:“昨晚之事,多虧令徒相助,聽聞令徒是試煉大比第一名,年紀輕輕,卻有此等成就,必定前途無量!”
任誰聽到有人誇讚自己的徒弟都會心情愉悅,沈宗主自然也不例外,笑吟吟道:“岑長老過譽了,小徒弟才學煉丹沒多久,前段時間剛練出二品完美丹藥,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玄滄長老們更是驚訝:“才剛煉丹沒多久,居然就能練出二品完美丹藥——真是太難得的好苗子了!”
“而且她才二十多歲的年齡,竟然也到了金丹期,放在修真界,這天賦也不一般了吧!”
“唉,我們玄滄劍宗要是也能撿到這樣的好苗子就好了,可惜這些年劍道資質上佳的孩子越來越難找,天才難求啊!”
就連渡玄劍尊聽著,也不由稍稍側目。
沈宗主接受玄滄長老們的誇讚和羨慕,但笑不語。
一個玄滄長老忽然想到什麼:“沈宗主,聽聞你那小徒弟也練過劍,不知她練的劍法可有師承啊……”
聽到這話,沈宗主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都是愛才惜才的人,沈宗主哪能不知道這幾個玄滄長老在打什麼主意。
當著彆人師尊的麵挖牆角,也虧得這些玄滄劍修乾得出來。
不過小徒弟的功法問題確實棘手,沈宗主雖然不喜歡有人覬覦自己的徒弟,但他更不想看到小徒弟因為功法限製,此生再無法在劍道上更進一步。
沈宗主最後還是說道:“是有過師承,但功法也因此限製住了,無法再練習其他劍法。”
“這也太可惜了。”玄滄長老們嘴上惋惜,眼睛卻是一亮,將目光轉向師弟:“渡玄已臻至渡劫期,區區功法問題而已,由他指導一番,必能化解,沈宗主不如將令徒找來,讓渡玄給她看看?”
渡玄劍尊被師兄們注視著,眉頭微蹙。
他如何不知師兄們是什麼打算,可他連那個下落不明的小徒弟都沒找到,加上還有仙盟要料理,如何還能再費心教導新徒弟?
他正想開口拒絕,忽而想到容知微說過,碧霄宗主的小徒弟跟她的小師妹很像。
遲疑了片刻,他說出口的話就鬼使神差地變成了:“……那便看看吧。”
沈宗主當即叫來了二徒弟:“如曦,快把你謝師妹找來。”
再轉頭時,
沈宗主卻發現渡玄劍尊有些出神,不由疑惑道:“尊者,可是哪裡有問題。”
“無事,”渡玄劍尊麵無表情道:“隻是突然想起來,我曾經有個徒弟……她也姓謝。”
沈宗主訝然,看渡玄劍尊的神色,像是不願多提那個徒弟,便沒再多問,隻歎道:“那真是太巧了。”
渡玄劍尊不再說話,隻是微闔上眼,靜候碧霄宗主的小徒弟出現。
不知是因為過多的巧合,還是劍修的某種直覺,對於碧霄宗主的小徒弟,他忽然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
另一邊,洛如曦急匆匆地從玉霄殿出來,拿出通訊符,緊急呼叫小師妹。
好在通訊符很快就被接通了,通訊符裡傳出小師妹清潤柔和的嗓音:“師姐?”
“小師妹,你在哪?”洛如曦壓抑著激動道:“快來玉霄殿,有驚喜!”
謝挽幽正坐在扶風閣的雅間裡吃飯,聞言,緩緩坐直了身子,有了不好的預感,謹慎問道:“什、什麼驚喜?”
洛如曦爽朗道:“師尊跟渡玄劍尊說了你的情況,渡玄劍尊聽了以後,表示可以見麵指導你一下——這樣一來,你的功法問題或許有辦法解決啦!”
“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
謝挽幽聽完後,眼前就是一黑。
果然是很大的“驚喜”!
那邊洛如曦還在等她回答,謝挽幽嗆咳了一聲,勉強答道:“驚喜……真的很驚喜……”
“那還等什麼,師尊和渡玄劍尊他們都在等你呢!快來快來!”洛如曦沒察覺到小師妹的異樣,興致勃勃道:“你在宗內嗎?多久能到?”
謝挽幽輕咳一聲,尷尬道:“那個……師姐,我可能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了。”
洛如曦大為震驚:“啊?為啥!”
謝挽幽瞥了眼對麵的封燃晝:“封道友有急事要回合歡宗,我們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封道友也真是的,怎麼早沒有急事,晚沒有急事,非得這時候有急事……”洛如曦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句,不死心地追問:“那你如果馬上打道回府的話,要多長時間?”
謝挽幽估算了一下時間,謹慎道:“大概要一兩個時辰吧……”
洛如曦不免歎了口氣:“一兩個時辰,那就來不及了,劍尊馬上就要前往仙盟,肯定等不了這麼久。”
“原來劍尊有急事要辦,那就更不能等我了,”謝挽幽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真誠道:“師姐,麻煩你轉告劍尊,我有事外出,暫時無法回來,下次若有機會,必定親自拜見尊者。”
“唉,錯過了這次,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今夕何年。”洛如曦蔫蔫的:“好吧,我會幫你轉告的——我先進去,等會兒再跟你說。”
“嗯。”
掛斷通訊符後,洛如曦便進了門。
見碧霄宗主的二徒弟回來,玄滄長老們的目光頓時落在她身上,渡玄劍尊也正襟危坐,抬起眼,肅然地看向她。
沈宗主目光掃過這些玄滄劍修,總覺得心裡不太爽利,緩聲詢問二徒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