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白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的它長大了一點,頭上的小角長出來第一個分叉,身後也離奇地長出了第二條尾巴。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它從未感受過的劇痛。
那種疼痛實在太過真實了,謝小白掙紮著揮動四隻爪爪,在空中胡亂撲騰了幾下,總算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謝小白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本想拉長四肢伸個懶腰,但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它覺得有些累,身上也沒有什麼力氣,連伸懶腰的動作都沒法完成。
謝小白有些茫然,這時,一隻溫暖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謝小白頓時把剛剛的疑惑拋之腦後,開心地用兩隻爪爪抱住那隻手腕,小腦袋主動蹭了上去,尾巴尖也開始左右晃動:“娘親~”
可是今天的娘親卻沒有馬上給它一個親親,而是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小白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呀?”
謝小白有些疑惑,但還是認真回答了娘親的問題:“小白沒有不舒服,就是有些困……”
它打了個哈欠,忽然想到什麼,趕緊翹起尾巴看了一眼,沒看到夢中的第二條尾巴,不由鬆了一口氣。
果然隻是一個噩夢呀。
這樣奇怪的噩夢,謝小白忍不住分享給了娘親,娘親聽了以後,卻沉默了好一會兒。
謝小白不由有些不安,臉側的胡須動了動,小聲地喚道:“娘親?”
娘親似乎回過神,終於低下頭,像往常一樣猛親了它好多下,這才笑著說道:“才不會奇怪,就算小白小笨蛋長出兩條尾巴,也會加倍可愛……要是長出九條尾巴,那就是九倍的可愛!”
謝小白連忙搖頭,用爪爪抱住了自己蓬鬆柔軟的尾巴,糾結道:“小白不要長九條尾巴,一條尾巴,小白就要舔好久,才能給它理好毛毛,要是再多幾條尾巴,小白就舔不過來了,尾巴們肯定會打架的……”
娘親就笑了,謝小白歪頭看著娘親笑,敏銳地從娘親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難過。
為什麼娘親會難過呢?
幼崽有些不知所措,是它說錯話了嗎?
娘親卻再次親了它一下,輕咬了一下它的耳朵尖:“小白要是還困困,可以再睡一會兒,娘親會叫醒你的。”
謝小白仔細看了看娘親,確認娘親不難過了,這才放下心,眯起眼睛說:“那小白就再睡一小會兒,娘親如果要出門,就把小白裝在包包裡,一起帶走……”
“好。”
得到娘親的保證,謝小白這才放心地睡過去。
謝小白本以為自己之所以很困,是因為做了噩夢沒睡好,可等它再次醒來,天都已經快黑了,困倦的感覺卻依舊沒散去。
並且,謝小白還發現,娘親似乎變得十分忙碌,不僅煉丹的次數越發頻繁,還總是會跟姨姨徹夜長談。
謝小白心裡隱約有些不安,一天晚上,它再次醒來時,發現娘親正在收拾衣物,不由掙紮著爬了起來。
謝挽幽回頭看到小白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似乎想要跳下床,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把小家夥抱到了懷裡:“怎麼了?”
謝小白茫然地看著桌上打包好的東西,聲音微弱地問:“娘親,我們要去哪裡呀?”
謝挽幽頓了頓,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我們要去一個有些遠的地方。”
謝小白已經沒有力氣晃尾巴尖了:“可……可是我們為什麼要去呢?”
“小白生了一種病。”謝挽幽親了親它的小腦袋,猶豫了一下,選擇把實情告訴崽崽:“所以娘親要帶小白去找……小白的爹爹,他有辦法治小白的病。”
謝小白愣了愣,喃喃地念著這個有些陌生的詞:“爹爹?”
還在謝家的時候,謝小白曾在下人的口中聽過這個詞。
他們說它是“沒有爹的野種”,那是小白第一次知道,原來除了娘親,它還該有一個爹爹。
可爹爹在哪呢?
它小心翼翼地問過娘親,可那時候的娘親還是很凶的娘親,聽到它提起爹爹,娘親就變得很可怕,抓著它打罵的同時,對它的爹爹也是百般唾罵。
從此之後,謝小白再也沒有跟娘親提起過爹爹。
但從娘親的隻言片語中,謝小白對“爹爹”生出了一個模糊的印象。
“爹爹”十分陰險卑鄙,很不要臉,跟路邊的壞蛋沒什麼兩樣。
因此,謝小白想象中的“爹爹”也長得十分猙獰恐怖,不僅頭上沒有臉,隻長了一張血盆大口,還有可怕的獠牙,像吃小孩的妖怪。
所以小白覺得,它沒有爹爹,隻有娘親就夠了。
娘親不想提到爹爹,它就永遠不問。
——可一直很討厭“爹爹”的娘親現在卻說,要帶它去找“爹爹”,因為它生了一種“爹爹”才能治好的病。
謝小白一想到沒有臉的“爹爹”,立即打了個哆嗦,聲音裡都帶上了哭腔:“娘親……我們、我們可以不去找爹爹嗎?”
謝挽幽看到小白這麼抵觸它的親爹,不由有些納悶:“小白為什麼不想去找爹爹呢?小白不好奇爹爹是什麼樣的人嗎?”
“一點也不好奇!”謝小白用爪子勾住謝挽幽的衣袖,害怕地打了個哭嗝:“小白隻要娘親就夠了。”
“娘親也隻想要小白,”謝挽幽安撫地摸了摸崽崽的爪爪,歎氣道:“可是小白的病,隻有爹爹能治好,既然小白不喜歡爹爹,那我們看了病就回來,好不好?”
謝小白吸了吸鼻子,小聲問道:“不看病,小白……會死嗎?”
謝挽幽現在完全聽不得“死”這個字,想到小白這兩天越發虛弱的模樣,鼻子馬上一酸,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話來。
謝小白好像明白了什麼,耷拉著耳朵尖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它才小聲說:“娘親不用為了小白,去找討厭的爹爹,爹爹那麼壞,說不定不會答應給小白治病,還會欺負娘親。”
謝挽幽鼻尖又是一酸,勉強笑著道:“娘親去找爹爹,除了給小白治病,還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問他——這些事都不是小孩子該擔心的,娘親總會有辦法解決。”
大抵是明白娘親一定會去找壞蛋爹爹,謝小白苦惱地把自己縮進了娘親的懷裡。
謝挽幽沒有說話,留個孩子獨自思考的時間。
過了好一會兒,小白才重新從她的衣袖底下探出一顆蔫蔫的貓貓頭,帶著鼻音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找……爹爹呢?”
謝挽幽摸摸它的毛:“明天,明天我們就出發。”
謝小白沒想到會這麼快,轉頭看向外麵黑漆漆的天空:“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們就要離開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