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渡玄劍尊寫好的回信後,謝挽幽帶著小白,找到了那個送信過來的碧霄弟子。
那恰好是個老熟人,謝挽幽便與他熱絡地說了一會兒話,聊了聊碧霄宗內近來發生的事。
那碧霄師兄確認她在這裡過得挺好,沒有受欺負後,這才帶著回信放心地離開。
容渡不準謝挽幽偷看信中內容,因此謝挽幽也不清楚回信裡究竟寫了什麼,心裡還是有點忐忑的。
然而看到手裡的心經,謝挽幽就不忐忑了。
她手抖。
罰抄就算了,她還要寫檢討——為什麼連修真界都有檢討這種東西?
謝挽幽感到很是頭疼,所以暫時將這件事放了放,先去找了謝灼星口中的“江叔叔”,想順著這條線索摸下去,借此探查那個可疑之人的下落。
江初凱果然去過渡玄劍尊的住處,可惜據他所說,他送信時並未看到其他人,離開前,渡玄師叔看上去也是好好的。
於是線索又斷了。
這樣一來,就隻剩一個辦法——等待對方再次出現,然後靠小白的記住的氣味找到他。
可這個方法也是最差的方法,萬一對方真的心懷不軌,這麼一拖,無疑會生出更多變數。
由於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導致謝挽幽晚上在聽封燃晝講課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邊封燃晝將目光從書上收回,瞥到她苦大仇深的神色,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乾脆合上了書,支著下巴饒有趣味地瞧她:“今天是被人欺負了麼,怎麼眼睛裡連一點光都沒有?”
謝挽幽腦海裡還盤旋著有關於渡玄劍尊心魔的疑惑,下意識將手裡的毛筆轉來轉去,鬱悶地開口:“彆提了,今天我大翻車。”
封燃晝一聽,就知道容渡看了今日送達的碧霄丹宗信件後,必定發生了什麼。
他和謝挽幽之間,快樂仿佛是守恒的,隻要其中一個人倒黴,另一個人就能從中獲取樂趣——也就是所謂的“笑容轉移法則”。
封燃晝語調顯而易見地上揚:“被罵了?”
謝挽幽是知道此人有多缺德的,並不想讓他將快樂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因此閉緊了嘴,絕不多向他多透露一個字。
她不說,封燃晝就自己猜,他屈指敲了敲桌麵,懶洋洋地說道:“一旦你拜入碧霄丹宗的事被發現,容渡必定會問你緣由,早已心虛不已的你肯定會老老實實地交代一切……你都那麼慘了,他應該不至於罵你才是,也就是說,是你之前乾過的其他壞事也被他發現了。”
他又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拉長語調道:“不會是找人幫你蒙混過關的騙人行徑被戳穿了吧。”
謝挽幽麵無表情:“好精彩的推理,我是不是該給你鼓掌?”
封燃晝將她惹惱,心情反而變得不錯:“真遺憾,那時我沒在現場。”
“真可惜,讓你錯過了我的笑話,”謝挽幽暗自磨牙,恨不得將手穿過投影,將他身上的虎毛全都揉炸,可就在此時,她心裡忽然咯噔一聲,有一道靈光猛然閃過。
謝挽幽狐疑地開口:“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找了人幫我蒙混過關,那時候你已經回魔域了吧?”
封燃晝顯然也沒想到自己無意中露出了這麼大一個破綻,灰藍色的眼眸不由微閃:“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謝挽幽笑了,湊近看他:“我就說嘛,像紅嫣這種大佬,怎麼會在我需要時恰好出現,還會儘心儘力地完成我的要求……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暗箱操作啊。”
“那時候不是還說要殺我嗎?人都回魔域了,怎麼還想著派人過來幫我這麼個小忙。”謝挽幽壓低聲音:“魔尊大人,你真的好嘴硬啊……”
封燃晝八風不動:“你想多了,我才沒那麼無聊。”
裝,接著裝,謝挽幽抱臂,就這麼瞅著他。
封燃晝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蹙了蹙眉,站起身,轉移話題道:“既然你不聽課,今天就到這裡。”
謝挽幽好奇道:“你這是害羞了,所以才想趕緊從我麵前跑掉嗎?”
“……”
封燃晝看上去被她揣測得有些惱怒,又有幾分被猜中的不自然,總之,神色很是複雜。
謝挽幽本來還想說些話逗他,沒想到封燃晝起身後就去了寒湖。
他解開腰封時,謝挽幽瞬間想不起來剛剛要說的話了,她滿腦子都是“啊,這是我能看的嗎!”
謝挽幽正猶豫著要不要稍微矜持一下,假意用手遮一遮眼睛,那邊封燃晝站在湖邊,已經神色自然地褪下了寬大華麗的黑色外袍。
他難得這麼大方,謝挽幽也就不跟他客氣了,瞄了一眼手邊已經蜷成一團睡著的崽崽,放心大膽地觀看起來。
夜深了,接下來是屬於大人的節目了。
黑色的外袍被褪下了,裡麵還有一件絲綢質感的光滑裡衣,同樣是暗色的,失去外麵那件寬大外袍的遮掩,裡衣所包裹的軀體便清晰地顯現了出來。
他身姿頎長,肩寬和腰的比例剛剛好,夠漂亮的同時,並不會讓人覺得瘦弱,但也不是那種很誇張的健壯,根據謝挽幽的眼光來說,其實剛剛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夠好看。
但事實證明,謝挽幽還是低估了他,身為猛虎化作的人形,他的身上其實滿是兼具力量感和美的肌肉。有外袍遮掩時還看不出什麼,一旦隻留下一件裡衣……胸肌的存在感就更強了。
謝挽幽輕咳一聲,她也不想這麼變態的,可她的視線實在有點不受控製……
封燃晝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臉覷了她一眼,隻脫了外袍,就披散著銀發,踏入了湖中。
謝挽幽頓時大失所望。
就這??
封燃晝放鬆地靠在白玉壁上:“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謝挽幽瘋狂暗示:“如果有些人願意再脫一件,我就不會失望了。”
封燃晝不為所動,哂笑道:“真該把你剛剛的話錄下來,給你三個師尊每人發一份。”
“……?”
謝挽幽承認,這招真的十分歹毒,至少她聽完後,整個人直接萎了,隻好拿出心經來抄,借此掩飾自己的心虛。
封燃晝掃了一眼她的心經:“這就是懲罰?”
謝挽幽寫幾個字,就瞄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對啊,得抄十遍,還要寫檢討。”
“抄書不過是浪費你的時間罷了,”封燃晝語氣平平:“畢竟對你來說,就算你這次知道錯了,也不妨礙你下次還敢。”
謝挽幽沉默了一下:“……那你還挺了解我的。”
封燃晝難得好心地表示可以幫助她脫離苦海:“有個法術可以幫你抄書,要不要學?”
居然還有這種法術?謝挽幽有些震驚,但還是拒絕了:“算了,我還是自己抄吧……反正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本來就是因為騙了人才被罰抄心經的,總不能在這件事上再弄虛作假。
“隨你。”封燃晝已經習慣了她莫名其妙的倔強,魚一樣滑入水中,留她一個人抄寫,自己去湖裡遊泳了。
等他遊完幾圈,謝挽幽已經抄好了十遍心經,開始寫檢討了。
封燃晝看她抓耳撓腮的模樣,很好奇她寫了什麼內容,就讓畫麵湊近了一些。
一看之下,封燃晝就無語了:“‘我知道我犯下的罪過不可饒恕,所以我將用餘生來懺悔……’這都什麼跟什麼?”
謝挽幽筆尖不停,頭也不抬道:“檢討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之前是跑去殺人放火了。”封燃晝好笑道:“你是怎麼做到真誠中帶著一絲敷衍的?”
謝挽幽暫時不想理他,埋頭苦寫了片刻,終於大功告成,美滋滋展示給封燃晝看:“你覺得我這樣寫怎樣?”
封燃晝沒什麼好評價的,通篇看了一遍後,委婉道:“……祝你明天好運吧。”
寫完檢討,今天的事情便差不多結束了,謝挽幽把檢討書和抄好的心經收好,然後抱起小白,將它放在了枕邊,自己也躺了上去。
謝挽幽給自己蓋好被子,再把壓在身後的長發攏到了身前,放鬆地躺平了,這才開口對封燃晝說:“今天其實還發生了另一件事,我覺得不太對勁。”
她說這話事語氣嚴肅了許多,不由讓封燃晝忍不住側目:“說說看。”
謝挽幽拋出一個問題:“封燃晝,你覺得像渡玄劍尊這種劍道天才,會生出心魔嗎?”
封燃晝微微蹙眉:“他?他這種人道心澄澈,心無雜念,不為外物所動,心魔誕生的前提是心中有惡,可他有麼?”
謝挽幽也頗為納悶,幽幽地歎出一口氣。
封燃晝:“你說的另一件事,難道與心魔有關?”
謝挽幽將發生的事大致同他說了一遍,從她瞥見那個一閃而逝的衣角,到發現異常破門而入,那時的渡玄劍尊已經昏迷不醒,她並不確定渡玄劍尊心魔發作是否與那人有關,隻覺得有一些奇怪。
謝挽幽提出了幾個問題:“我踩著雪走路的聲音其實很大,他若不是做賊心虛,為何不停下跟我打個招呼,反而跑得這麼快?”
封燃晝明白了:“你是懷疑那個人趁四下無人,暗中動了什麼手腳,加速催發了容渡的心魔?”
“是這個意思,”謝挽幽翻了個身,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誰有這個本事對渡玄劍尊下手?玄滄劍宗外可是有祖師爺的護山大陣,有這種能力的人,應該也進不來吧……”
“謝挽幽,我教過你的,再好的陣法也有它的漏洞,世界上沒有毫無破綻的陣法。”封燃晝沒有質疑她,而是沉聲道:“而且,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個人是在祖師爺設下護山大陣之前,就已經潛伏在玄滄劍宗內了呢?”
聽了他給出的另一種猜測,謝挽幽背後瞬間一冷:“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很恐怖了。”
謝挽幽有被嚇到,忍不住拉起被子蒙過了頭,然後頂著被子跟他小聲說話:“會是神啟安插在玄滄劍宗的棋子嗎?”
“不知道,”封燃晝看到她這個慫慫的模樣,語氣倒是輕快了許多:“容渡走火入魔,玄滄劍宗痛失一臂,最大的受益人是誰?”
謝挽幽想了一下:“神啟,或者仙盟。”
“那個人的確很可疑,”封燃晝深邃俊美的眉眼掩映在嫋嫋的水霧中,多了幾分肅殺:“你和小白要小心——因為他很可能就隱藏在你們的身邊。”
謝挽幽吞咽了一下口水,感慨道:“我真的好倒黴啊。”